你曾說永不離開(3 / 3)

好在,不知道什麼原因,愛情單車幸免於難。

坐在用了兩個小時才修好的單車上,沿著小城並不繁華的街道去那家甜品店的時候,我的耳邊一直回響著顧小喬的那句話,她幾乎是在央求我了,她說,林靜其,我們還是朋友的,對不對。

我將腦袋輕輕貼在張月白的後背上,感覺他的脊背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開慣了出租車的他,居然連輛小小的單車都騎得跌跌撞撞。他說:“林靜其,我們在一起吧。”我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抬起頭努力看向了陰沉沉的天空。天空落雨之前,我的眼睛是晴朗的。此時此刻所發生的一切,多像兩年前的某個傍晚,那個名叫陳嵐的男孩也是這樣載我的。

也許因為快要下雨,營業了二十多年的老店裏並沒有幾個客人,但被張月白強行牽手進門的我,還是第一眼便在角落那個熟悉的位子上看到了陳嵐和顧小喬。那一刻,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外走,可是左手卻被張月白緊緊地握在了手中,他甚至拉著我徑直走向了離陳嵐他們最近的一張桌子。我知道,他是在用那種方式告訴我,該麵對的遲早是要麵對的。

我看見陳嵐的腦袋幾乎都要埋進碗裏了,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明明知道已經不再喜歡他的我,胸口某處還是狠狠地疼了一下。相熟的服務生站在桌前,茫然地看看我,又疑惑地看看對麵的陳嵐,幸虧他沒問出心中的那個疑問。難過的是,就連別人都還記得我們應該在一起。“嘿。”張月白不急著點餐,反而率先向陳嵐打起了招呼。我看見陳嵐抬起頭來朝這邊尷尬地笑了一下。

“還要感謝你呢,陳嵐,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遇到這麼優秀的女孩!”在服務生走掉以後,張月白一臉得意地對陳嵐說道。然後,又轉向一直低頭吃著赤豆的顧小喬,“也要感謝你啊顧小喬,是你證明了這世界上有些牆腳一挖就倒!”我看見顧小喬一下子漲紅了臉,趕忙在桌下狠狠地踩了張月白一下。

而他,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不是還想跟我們家林靜其做朋友嗎?朋友是可以做的,但得先追求公平吧,你是不是還欠她一句對不起?你覺得道歉是不是要當麵說出來才夠真誠?又不是不會講話,發短信什麼的弱爆了!”我知道彼時的張月白是在為我打抱不平,但是在我看來他的話未免真的有些過分了。於是,我隻能站起身,快速地走出了甜品店。我知道,他一定會跟上來的。

如果顧小喬真的當著所有人的麵跟我道歉,我們倆才是真的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吧。我想起了以前我們像雙生姐妹一樣手牽著手逛遍每一家小店的情形,我還記得第一次穿高跟鞋的我磨破了腳,是她從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將我背到了公交車站。

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情,我隻能刻意加快了步伐。“林靜其!”背後的顧小喬撕心裂肺地大叫出了我的名字,在此之前我從沒見她那麼高聲說過話的。我看見店裏為數不多的客人都將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我們倆,端著糖水赤豆的小小服務生則愣在了原地。“如果非要這樣我們才可以回到以前,重新做朋友的話,那又有什麼所謂!”我看見顧小喬踢開了椅子,唰的一下站起身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對不起,林靜其,我不該搶你男朋友。”說完這句話,世界好像一下子陷入了靜止狀態,唯有顧小喬,低著腦袋,快速地衝出了甜品店。

在她即將橫穿車流密集的馬路時,我才反應過來似的,大叫一聲緊追上前。因為,我看見一輛嗒嗒作響的三輪車正無視紅燈的存在,從一個視角不好的拐彎處駛來。

我聽見了尖銳的刹車聲,我猛地將一臉驚恐的顧小喬推到了一邊。三輪車上拉滿了西瓜,刹車後,慣性作用下,有幾個西瓜直直地向我砸來,而且直拍我麵門,砰的一聲,我就再無知覺了。

5{管他呢,到底能夠走多遠}

再次醒來的我是躺在醫院裏的。

據說,我的鼻子被西瓜拍癟了,出了好多血;鼻梁骨也錯位了,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中醫幫我正的骨。而彼時的張月白正一臉緊張地站在對麵。看我醒來,他異常自責地對我說:“放心啦,林靜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會負責到底的,就算你以後變成了塌鼻梁,我也要你。”我狠狠地剜他一眼,想要開罵,可是嘴巴卻也是腫的。我想,一定是我這輩子太愛吃西瓜,吃了太多西瓜,它們現在回來報仇了。事到如今,我還依然記得大一夏天時,我和顧小喬一人捧著半隻西瓜站在陽台大塊朵頤時的情形。彼時,我們還像泰坦尼克號裏的主角似的,比賽誰的西瓜籽吐得遠。結果,噗的一聲,從她口中噴射出的一粒西瓜籽就落進正抱著籃球從樓下經過的陳嵐頭發裏了。氣急敗壞的男孩朝著樓上大喊大叫,做了壞事的顧小喬便把我推到了前麵。

我把懷裏的西瓜作勢要往下丟,我看見樓下的男孩連忙閃躲。我說:“就是我吐的西瓜籽,怎樣吧?”同時,還把顧小喬向身後藏了又藏,我覺得做朋友本就該兩肋插刀的。

我看見樓下的男孩無奈地笑了起來,他將籃球丟給身後的另外一個男孩,同時向那男孩使了一個眼色,於是,那個男孩便很配合地抬頭向著樓上喊道:“很簡單哦,做我哥們兒女朋友他就不追究了。”

所以,有些事情本來就是注定的。

原本就屬於顧小喬的陳嵐,最終還是要回到她的身邊去。想到這裏,我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我努力了好久,才用腫脹不堪的嘴巴,甕聲甕氣地對著一直緊張地站在病房裏的三個人說道:“我要吃西瓜,把它們統統吃掉。”幾分鍾後,西瓜就被張月白搬來了。可是,他卻又用了整整半小時騎車去買榨汁機,因為我的嘴巴此時此刻連粒瓜籽都塞不進去了。我一邊喝著涼爽甘甜的西瓜汁,一邊示意張月白把另一半西瓜交給顧小喬。

我相信顧小喬一定能夠看得懂我要說什麼吧,就讓時光回轉到兩年前那個悶熱的午後吧,就讓丟出一粒瓜籽的那個人本就不是我,既然,那粒種子從未發芽,從未開花!

那一天,留在病房裏照顧我的顧小喬哭了。

回學校後,她幫我把鋪蓋從宿舍搬到了張月白在學校附近給我租的小房子裏。現在麵目全非的我在完全康複之前,是真的沒臉去見江東父老。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動畫片,品嚐著顧小喬為我做的病號餐。我突然發現,那些自以為艱難的原諒,其實有些時候就徘徊在嘴邊,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難。

我的鼻子嘴巴漸漸消腫,我甚至能對著顧小喬吹口哨了。我記得以前我們還是單身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對著某個帥哥吹完口哨,然後抬起頭來佯裝什麼也沒發生地走在她身邊的。時光,仿佛真的可以回到從前。簡單而美好。

這期間,我還裹著圍巾,和顧小喬一起將那輛愛情單車推到了學校門口,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我們相信,總有一天,總有那麼一對男女,對得起這輛特殊的座駕,不負那可愛的師兄和師姐。就算,他們的故事早已失傳,這輛除了鈴鐺不響到處都響的單車,也會照舊行駛在小城顛簸抑或平坦的馬路上,成就一段又一段佳話。

秋日裏,我和張月白約了顧小喬和陳嵐一起遠行。我們一行四人坐在一輛鵝黃色的出租車裏,歡聲笑語,管他呢,到底能夠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