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淺淺笑著,瞬間說了一堆讚美之詞,那個官員用心記著,待回頭一看,頓時呆住。
像皎潔的月亮那麼漂亮,像草那麼堅韌的性子,像石頭一樣的堅強,還像風一樣的瀟灑,陽光的明朗,夜空璀璨的星星,美麗驚豔的花……
那位官員想象不到有這樣的女子,畫了月亮,草,石頭等等,拉住一幹人暗中討論。
“像月亮,肯定長得圓嘟嘟的,這是要肥胖豐腴的女子,草很廉價,那一定長得不漂亮,像石頭那麼堅強,一定長得很壯,像風那麼瀟灑,一定做事幹爽利落……”
眾人議論完畢,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原來鳳王中意的女子是貌醜肥胖的女子,如此簡單的標準令眾人覺得都有機會,一個個托右相蕭平送畫像到鳳王府邸,結果一個個了無音訊不說,翌日公務定然加倍纏身,頓時無人再敢往鳳王府邸送畫像。
頓時,眾人都明白了,那位鳳王眼高於頂,他看中的女子定是這世間的獨一無二!
雖然看起來多溫柔多好說話,但是,他們的諂媚根本討不到任何好處,明白這一點,眾官員隻得勤懇務實,老老實實做事。
如此一來,整個尚書省辦事效率提高了,朝廷紀律清明,帝都刑事案件少了,貪汙受賄的官員收斂了,一片祥和之態。
不想,近日在保濟堂竟然發生互毆事件,本來一片祥和,突然發生這事,刑部的人格外重視,也不知皇甫策從哪裏聽到消息,更是下令徹查和搜捕,保濟堂暫停營業,碧落山莊被抓了不少人進牢獄,罪名是滋事擾民。
皇甫策之所以嚴令徹查,自然是因為淩雲心的緣故,他不斷從司空月那裏聽來消息,自然知曉她的行動,借官府給予打壓亦是助她一臂之力。
這一夜,他欣喜地等她歸來,結果等來的是司空月。
那女子長得小巧玲瓏,笑起來很討喜,隻聽她笑道:“稟王爺,淩姑娘要我告訴王爺,她今夜暫不回來,請王爺不必等候。”
他微微一怔,碧落山莊和保濟堂之事已塵埃落定,她何故不歸?而且這三日來都住在外頭不曾回來,這又是為何?
“她現在身在何處?”
“雅園客棧。”
“我清楚了,你退下吧。”
司空月一走,他立即陷入沉思,當初扮作穆瑾安遇見她的情形曆曆在目。
宮殿雖華美卻空曠冷寂,一日複一日,他越來越孤單寂寞,親情對於皇室而言實在奢侈,他更渴望普通人間的溫情,又因那時幾乎豁出一切救她,結果被她傷透心扉,整日不是看書就是彈琴,後來還生病,那種壓抑迫得他透不過氣來,隻想在喧鬧的人群中尋找溫暖的慰藉,所以他扮成那位病公子,流連於街市彈琴或吹笛,這樣他才不會寂寞難過。
但緣分總愛弄人,他越是不想見她,她卻總是出現在麵前。
那一日,他扮成穆瑾安前往雅園客棧,人人歡呼,那樣的喧鬧,那樣的溫暖。
因為被需要,所以他感到格外開心,那時候甚至在想,淩雲心,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活著,被拋棄的孩子因為我的琴聲感到快樂,無家可歸的窮人因為我的笛聲感到溫暖,沒有你的溫暖,還有那麼多人,那麼多人。
他就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二樓。
為了專心吹笛,他與人們隔著一片屏風,稍微收斂心神,拋卻所有,用心地吹奏。
笛聲清脆明亮,婉轉悠揚,一聲聲透著他難以訴說的深情,當年青梅竹馬的戀情一幕幕在眼前晃過,他像是忘了她所有的決絕,隻是一心地沉浸在過往的美好裏,一曲完畢,四周掌聲如雷。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人們感到快樂,所以他倍加地感到溫暖。
正要從容離去,身後忽然有人叫喚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那聲音如此熟悉,如此令人痛恨,他如何能忘卻?
他頓住腳步,背對著她遲遲未動。
那一刻,他並不想見她,更不希望兩人有什麼牽扯。
她問起曲名,他隻說此曲無名,一時有感而作,姑娘不必惦記。
然後他轉身就步入房間,過了片刻,穆老板告訴他,她在樓下站了很久,隻是為了再聽一曲,他頓時告訴穆老板,以後她再來,立即趕她走。
沒想到過後三天,她日日蹲在客棧裏等他,於是他再也想在客棧裏吹笛,每日借故外出,日出晚歸,躲著她,不想見到她,不想令稍微平複的心再起波瀾。
那夜,穆老板告訴他,她喜歡他吹的曲子,每日蹲在客棧裏等候就是為了聽他的曲子。
那一刻,他心軟了,答應見她。
依然是隔著屏風見人,他不想令她察覺到是他。
就那樣隔著屏風望著她,一顆心壓抑且痛苦,他握緊了手,良久才問話。
“聽說姑娘想要學當日的曲子,敢問姑娘懂得那曲子的心聲嗎?”
那一刻他想,若她答非所問,他便以此為由趕她走,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回答。
“人生幾何?譬如朝露,轉瞬即逝,唯有愛意像潺潺溪水,綿延不絕。”
“公子曲中的脈脈深情令人感動,既不用恐懼將來會失去的,也不擔憂過去的煩憂,從容又無所畏懼。”
聞言真是心痛難言。
她既然聽得懂曲中的脈脈情意,為何不懂他的深情呢?
可知他棄千軍而取她是多麼愚蠢可笑的做法,這足以令後代史書詬病,足以令後人譏笑,可他不在乎,在理智和衝動之間就那樣選擇了後者,結果她就那樣回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