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蓬樺小說集10(1 / 3)

第四章五O別墅

粉刺疙瘩

粉刺疙瘩本名叫玉小山,是一家 ’個體公司的經理。 王小山曾經是盲常市一個 著名副瘩子頭兒二十年前在他

剛剛十九歲的時候,曾因在路主攔截一位下被班的女工商被 判了強奸未遂罪勞動教養五年,後困在農場教養期間表現不 錯被提前兩年釋放了出來。王小山在提前釋放後過了?段忍 辱負重的老實日子,一是由於他的母親在他被勞教期間得肝 硬化死了,氣大傷肝,母親的病因不能說與王小山沒有關係 的。母親死後,他父親緊接著就又癱瘓在床,患了半身不遂的 疾病,很需要王小山的照料。這也是上帝給了王小山一個好好 表現的機會,他於是在家老實了足有一年之久。王小山是王家 唯一的一棵獨苗苗,父母都是沒有多少文化的普通工犬,他爹 王長林是機修廠汽焊車間的工人,他媽是一家被服廠的縫紉 工。他們原本對這個兒子懷抱了極大的希望, 一心一意盼著他 長大後能有些出息,他們對兒子的溺愛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尤

其是他的母親,在生下王小山後落下了毛病,喪失了生育能

力,這顯然成了他們溺愛孩子的 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他們倆 後來對孩子的溺愛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比如王小山長到快 十歲的時候還不敢 一個人過馬路 F 比如王小山的脖子上至今 還掛著一個祖宗傳下來的係著紅繩子的玉石,據說能起到保 佑平安的作用;再 比如王小山八歲那年的夏天不小心用開水 燙傷了腳麵,王長林心疼,在車間裏當眾號啕大哭起來 。還有 一次人們居然聽到了王長林張著大嘴很洪亮地叫了王小山一 聲爸爸,正哭著的王小山昕到這個稱呼後才不再哭了,並且動 作迅速地騎在了王長林的脖頸上。當時人們都為之一愣 ,隱隱 地感到王長林的寶貝兒子長大後肯定走不了正路。王長林見 狀,有些怪不好意思,回過頭來對大夥解釋道:我們家民主,爹 是輪換著當的。說著,淒然一笑,輕飄飄地頂著王小 山朝大街 上走去。他瘦削的身影和那被風掀起來的樸素衣角曾激起人 們對可憐的天下父母的無限感慨 。這些都成了機修廠乃至整 個盲常市街頭巷尾人們的笑談。

王小山越長越不成樣子,自然是朝著與他父母願望相反 的方向發展了。他的膽子越來越大,先是學會了在馬路上橫衝 直撞,後來便開始在馬路上隨意小便了。中學沒畢業他就玩壞 了數十隻飛鏢。有一次,他在一次練習瞄準的過程中,擊中了 一位女生的右耳垂兒。他當時正練得很起勁,那位女生突然從 一個地方跑了過來,尖利 1¥1飛鏢贈地一聲就從她背影上穿了 過去。王小山當時還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臭 三八!“臭三八”差 不多是全校女生的共同綽號。話音未落,他卻看到那個女生捂 著耳朵就地蹲下,血順著手流出來 。那一年,王小山被校方勒 令退學了。而他的父親王長林為治療和修補人家女孩的耳垂 傾盡了多年來幾乎全部的積蓄。

王小山失學後,更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他在社會上東遊

西逛,見了誰都是一臉的橫肉。王侯林憑 一張老臉和多年的關 係,先後走馬燈似的找了許多臨時工作給他幹,可他不是覺得 累就是與同事鬧別扭,都沒能長期幹下去,還整日牢騷滿腹, 感到屈才,認為世界對他太不公平了,索性破罐破摔了.他眼 看著一天天妖大,先是嘴角上毛茸茸的 一層開始粗硬,緊接著 胳膊上也有了一陀 一舵的肌肉。再後來他發覺他的身體的各 個部位都起了驚人的變化.他的腋下和兩襠之間長出了濃密 的腋毛和陰毛,他的臉上妖滿了粉刺疙瘩。再後來,那件事便 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

那位不幸的女工不是別人,正是原來耳朵受過傷的名叫 田米麗的女生 時間一晃幾年過去,她高中沒畢業就進了鋼鐵 廠當了化驗員.她現在看上去越來越漂亮,蹦蹦跳跳像一隻幸 福的小鳥。她當年耳朵上的傷口也已被歲月, 2平,甚至沒留 一 絲疤痕。她對自己剛剛擁有的這份工作也十分滿意,因為鋼鐵 廠在偌大的盲常算是不錯了,工資待遇極高 田米麗每天騎一

輛“飛鴿”牌自行車上班.此外,田米麗還燙了發,嘴唇上塗了 鮮豔的口紅.這些在盲常市都是代表新潮流的 。總之田米麗 現在成了盲常很惹眼的 一個美麗的大眼睛姑娘.漂亮姑娘的 命運有兩種 z 要麼很幸福,要麼很不幸。現在回憶起來,團米麗 已記不清自己究竟在哪一天被王小山瞄上了,難道她前世欠 了他什麼嗎?不然為什麼和他扯不清楚 。

王小山起初並沒發現田米麗,他壓根就把她給忘記了。 一 天,他閑得無聊,就到 一個哥們那兒去玩-很偶然地聽到了關 於田米麗的情況 。

“田米麗你還記得不?那妞兒現在變得可漂亮啦!”他的哥 們說。

“田米麗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王小山輕描淡寫地問了

一句。

他的哥們很驚訝,瞪起眼珠子說,你可真健忘呀老兄,你 們倆有緣呢!

“此話怎講?” 他看多了武打小說,說起話來常常半文半白。後來那位哥

們便告訴他說田米麗就是當年那位女生,他的飛鏢靶子 。 “我操,我操!”他現在明白了,連聲感歎。 原來是她?這“ 三八”害得我夠慘。 一連幾天,他獨自在心裏活動起來,竟暗暗地生了很強烈

的報複心理,就決定要好好地會→會田米麗。

不幸的美麗

田米麗的爸爸和媽媽都是中學教師 ,對田米麗的教育是 比一般的家庭要格外嚴一些的 。他們像王長林兩口 一樣,對女 兒寄予了無限希望:這倒不是要女兒長大了會多麼有出息.因 為父母對孩子的希望大抵都是模糊而不具體的,沒有說非要 自己的孩子將來幹個國家總理不可。回米麗是父母掌上唯一 的女孩,他們雖然對她抱有期望,但並沒有過高的期望值,女 孩嘛.生活順利 一些,同於過件福浴一些,將來要她守在身邊。 田米麗在班裏是學習尖子,並且擔任著學習委員的職務,是很 惹人注目的。她的班主任東止一次地找到回米麗的父母說憑 這樣發展下去,回米麗上北京的科技大是沒有問題的。但後來 事情起了極大的變化,自從田米麗在初中二年級出過那次“耳 垂事件”以後,她的命運一下子有了改觀,似乎從此沾了晦氣 似的.一連串的事情接連在她身上發生,不再消停。她不是丟

了東西,就是被班裏的一些壞學生起了各種綽號,在放學回家

的路上被他們堵著亂叫,把她的情緒搞得很糟糕,回到家除了 抹眼淚之外仿佛就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她的父母幹著急,先後 幾次找到學校告狀,老師讓那些家夥接受了各種懲罰,但隻要 一有機會,那些男孩子便會實施報複。報複行為在原始社會後 期就產生了,這沒有辦法。後來回米麗害了一場大病,事實上 起了躲避的作用。她得的是腎炎,很嚴重的,住了半年多的醫 院。周米麗清楚地記得她出院那天的情景,陽光在大街上靜靜 地流淌,天空出奇的藍,空氣中布滿了秋天特有的那種清香。 那是樹葉落在大地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活著真是太好了,能看 到那麼多的風景。風景是一年一個樣子,秋天也是一年一個變 化。田米麗走在大街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激動得差 一點兒哭出來。經過這一場疾病-田米麗起了諸多微妙的變 化,她似乎成熟多了,性格也更加溫柔,漸漸地靠近了水的性 情。待她出了院以後,她的初中時代差不多已接近尾聲了。在 出院的第二天,她收到了 一個學校讓她前去補課的通知。

與不愉快的初中生活相比,田米麗的高中時代幾乎變成 了另外一種類型,她不再爭強好勝,學習成績也明顯下降。後 來簡直成了差生。這裏麵有兩個原因,一是回米麗的病還沒有 好徹底,每天按時吃藥,一個月還要到醫院做一次檢查;另一 方麵是各種困擾仍然對她糾纏不放。那時候學校裏已經有了 早戀的風氣,不可遏製的青春期殘忍地來臨,校方怎麼禁止也 是不管用的。田米麗是全校的名花,她成了一幫男生的主要攻 擊目標。一些男生暗暗地把她想象成下凡的仙女什麼的 F 他們 都以能博得回米麗的好感為榮,四處炫耀著。他們的目的隻有 一個,就是要與田米麗配成對子。配對子的風氣甚是盛行,他 們差不多給全班的女生和男生都配了這樣的“對子”,比如李

強配周蘭,張作民配馬玉娟,等等。這些女生都是長得偏醜的

那種,男生又是挺滑稽的那類,所以很快就傳遍全校,大家當 笑料來談論的。那些漂亮些的女生反而縛聞不多,其實是男生 暗暗較了勁,要努力爭取才能到手,所以誰也不先去斷言說她 已經是屬於某某了,心裏卻盤算著她 一定是屬於自己的,嗯, 你們誰也搶不去的。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一個美麗女孩呆 在什麼地方是最安全的,她不是在家裏,也不是在公安局,而 是在男人堆裏。這樣的話咋一昕荒唐,仔細)琢磨有理。田米 麗是那種心地清純如水的女孩子,她其實對男女之事 一竅不 通得近乎愚蠢,況且父母沒有對她進行這方麵應有的教育。她 對待男生一律持平等的態度,從不對誰格外好些。在高中時代 她不再擔任學習委員的職務,她其實是被某種心理障礙給毀 掉了,心甘情願地成為一粒埋在土裏的珠子。令她意想不到的 是,即使如此,她也未能把自己的生活處理得更好一些,她的 衣袋或書包裏總是塞著形形色色的紙條兒,上麵寫滿了含蓄 或熱烈的某種表示。起初,她感到十分害怕,心事很重,她不知 道遇到這樣的情況該不該告訴母親或者老師。告訴老師大概 不太好,而母親又太忙了,幾乎顧及不上 。她就是這樣地在猶 豫不決中度過了煩惱的一天又一天,心裏壓著塊巨石似的。她 沒想到人活著為什麼要遭遇那麼多煩惱.難道父母把她生下 來就是為了讓她迎接那麼多煩惱的嗎?別人也是這樣的嗎?她 在心裏一遍遍地問著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她為此差點產生了 悲觀的厭世情緒。

田米麗後來的退學與一個名叫劉二狗的同學有關。劉二 狗是眾多追求者當中的普通一員,他長著一嘴怪怪的牙齒,門 牙幾乎有接近三分之 一是露在外麵的 。不僅如此,他看上去還 有些寒酸和邀遇,常有鼻涕蟲不自覺地流出來,他便很幹脆地

用衣袖一抹了事 4夏天,田米麗與許多離家遠的同學中午不回

家,自己帶飯,吃完了飯便躺在書桌上很隨意地翻課本,翻著 翻著便睡著丁。 j惠州候桌子其實在起著床的作用 ?.隻是硬些, 有些路骨頭.田米麗把書本放在頭下當枕頭便,裙子很隨便地 散灣在桌子上,屋頂上那架吊扇 吹,露出了內褲的部分,她 對此毫無察覺,已經進入了夢鄉了。 f 隻蒼蠅從窗外的陽光 萬 態進屋、來,在回米麗的耳邊唱起嗡半天後終於落到了她美麗的 臉上,她拿乎?擋,接著醒了。:,醒來後令她驚訝的不是蒼蠅而 是她的同學:X!J二狗,她看到劉 二狗像γ條狗那樣趴在她的桌 子下麵,正緊張地屏住呼吸,滿頭是汗,.看情形號有很長一段 時間了.回米麗當即嚇得大聲尖叫起來,這聲尖叫後來又使 兩個人的生活有了改變:劉 二1狗背了個警告處分,轉到別處去 上學了 .田米麗成了全校師生的議論對象φ

s 不久,因米麗因病退學。 現在,當 了鋼鐵廠女王的回米麗又開始了她的不幸 。那一

天其實是有一些預兆的,比如田米麗在頭天晚上做了 一個很 不好的夢,夢見一個蒙麵黑漢在追趕她 。她嚇醒了 早晨洗臉 時回憶著夢境 手在臉盆裏老打哆嗦 q 可自天裏班上仗,她把 這個夢給忘光了 。那一天本來是不該回米麗值夜班,她是臨時 代替一位孩手生病的同事 。她們化驗室值夜班主持月輪回 一次, 田米麗剛剛值過夜班不久。化驗室隻有她和另一位男青工未 結婚,沒有家務。而那個男青工那天晚上要去相親¥這樣,頂替 同事值夜班的重任很自然落到了她的頭上 。值夜班也沒什麼 可怕,無非在一張表格上做做記錄,田米麗不止一次地值過夜 班。但是這一次的夜班非同尋常

施T 他的計劃 。

王小山自勞教所出來後的第五年非常荒唐極富戲劇性地

娶了受害人回米雨為妻 。田米麗當時已是一個名聲不好聽的

老姑娘.盲常市的青年沒有誰敢娶她的,而此時當了經理的王 小山又一次出現在了田米麗的麵前。與幾年前不同的是:這 一 次他成功了。

至於多年前那個回米麗值夜班的夜晚,無論王小山還是 田米麗都巳閉口不談,其中的內容大概還能 在公安部門的某 一摞落滿灰塵的卷宗裏能夠查到,但眼下已沒有人再對此感 興趣了。按王小山的說法是:

“我隻不過隔著褲子蹭了她那麼兩下就坐牢了。可現在你

們要讓我再動她一下的話 ,嗯,就幹脆槍斃我好了。”

一段黑暗的日子

那年冬天,粉刺疙瘩王小山度過了生命中一段最黑暗的 日子。他的父親王長林在臥床 一年之後終於去逝了。王長林 去逝時是個下雪的黃昏,王小山麵對著父親的遺體一籌莫展, 那幾日天空接連下了幾場前所未有的鵝毛大雪,王小山望著 屋子外麵的風雪和寂寥行人,禁不住心裏一陣陣地悲涼起來。 是否把父親死去的消息通知機修廠呢?他在心裏反複權衡利 弊,最後他打消了到父親的生前單位機修廠前去求援的念頭。 他隻是一個人鳴鳴地哭著,一度在內心裏產生了幻覺,在幻覺 中他看到父親從床上站了起來,從屋子裏走了出去。他慌得跑 出去追趕,可他看到雪地上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已經走遠。那個 頭戴一頂舊羊皮帽子的男人走得很快,他的消失隻是一眨眼 的工夫。事後王小山對他的一幫哥們兒描述道:

“他的確是我的父親,他頭上戴的那頂帽子我到哪裏也能 認得出來。盡管當時光線很暗。”王小山描述這些的時候身上

起了一層恐懼的雞皮疙瘩,他陷入憂傷的瞌孔令聽他敘述的

人都染上了這種恐懼。他們都覺得自己有愧於王小山,因為在 那個時期,他們差不多都疏遠了失魂落魄的王小山,連過去最 要好的哥們也借故把王小山拒之門外。

“事後我才知道,那是父親的靈魂走了 J王小山流著淚

說。

王小山在王長林的遺體旁守候了整整三天。父親的屍體

,變得像鋼鐵般僵硬而又冰冷。第三天的黃昏時分,街道居委會 一個收水電費的中年女人敲門進來,差點被屋內散發的 一種 難以忍受的異味給熏倒了。起初王小山堵在門口不讓她進去, 他說:

“我沒有錢給你。我家裏有病人。” “有病人也要交水電費,這是規定。”中年女人裝有一隻嚇

人的假眼,那隻假眼放射出一種灰暗的光芒。

.麵對中年女人尤其是那隻固執的假眼,王小山退縮了。他 說:“那你在門口等一會吧,抽屜裏可能還有幾個鋼鋤兒。”說 著,王小山飛快地跑進裏屋把抽屜拉得嘩啦作響。他怕那女人 進來,他怕她發現了父親死去的事實。可那個忠於職苦的女人 嘟噥著說你先別拿錢,我得先查查表,不查表我不收你一分錢 的。說著,便推門而入了。那個女人進門後首先感到驚訝的是 這戶人家的寒酸與狼藉:破舊的幾件家具橫七豎八地臥著,椅 子斷了腿 s牆壁被煤煙熏得漆黑一團。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麵而 來。王小山還在翻弄著裏屋的抽屜, 一邊朝外麵嚷著你別過 來,我會給你錢的,你千萬別過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聲女 人恐懼的尖叫 2 啊,死人J 那女人尖叫一聲之後,把手中的賬本 任意一丟,迅速外逃。她的大衣被門上的一顆釘子掛位,哧啦 一聲,她卻全然不顧,撒開腿奮力逃遠。

殺人啦,殺人啦!她這樣嚷著。

喂,你的帳本!喂,你的錢!王小山追出屋子,朝她喊著,

一邊憤憤地朝地上略了一口:嶇,娘子!

“這個臭娘們兒,她破壞了我的計劃。她到機修廠保衛科 報了案,還以為我殺了人。”

“結果,機修廠的頭頭全來了。媽的,我們家從沒來過那麼 多人。”

王小山是親手把父親送進火葬廠的煉屍爐中去的。火葬 廠位於城郊的 一片鹽堿地裏,四周長滿了萎要荒草。那個聳天 入雲的高大煙囪是它可怕的象征,它每天噴吐出多少濃黑的 煙霧就證明著每天有多少顆靈魂在升天 。那個陰森森的不大 的院落裏擺滿了毫無意義的花圈, 一個用磚和水泥壘砌的池 子是專門用來焚燒花圈的地方,池子裏正冒著是嫋青煙。院子 內還有兩個出售花圈和各種精美骨灰盒的商店,擠滿了麵色 淒愴的死者家屬 。令王小山大感迷惑的是有兩家人居然因為 爭相購買商店裏唯 一一 隻做工精致的骨灰盒發生了爭執,怒 氣衝衝地動起手來 。機修廠前來給王長林送葬的人們 一進院 正趕上了那個火爆的場麵 z 一個淚流滿麵的胖女人為爭到那 隻骨灰盒用頭朝一個滿臉胡茬的黑漢子懷裏猛烈撞擊 。黑漢 子嘴裏罵罵咧咧,意思是凡事都該有個先來後到才是,手裏高 高地舉著骨灰盒不肯相讓。他們後來被火葬廠一個幹部模樣 的人叫到一間屋裏協商去 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