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3)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出口便是歎息,當初如何能想到後來的歲月會有這麼多的波折,當初如何能想到她會和那個男子有那麼多的交集,她原本靜如深潭卻安逸的人生像是氣泡一樣在陽光下破裂,黃粱一夢“絲羅,你可打聽了,他如何了。”

與當年一般無二的口氣,詢問的對象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少爺如今的你是否會後悔呢,明珠在手卻拱手讓人,小姐怕是已經讓那個人在心中紮下了根“張公子被罰了閉門思過,靜候發落,算來也該是今日出宮的。”

“今日嗎…”雲櫻眉梢輕顰,喃喃的重複道,靜候發落,這事怕是一定要有個了斷的,總要有個人先做個了斷的,手指下意識的拽緊了衣襟,骨節凸出,一片青白。

雲櫻這裏方用完了早飯,葛家前廳就熱鬧起來了,一箱箱彩禮在路人詫異而好奇的目光裏被抬進了葛府。

“葛家的兩個女兒不是嫁了嗎?這陣仗,難道還有第三個女兒不成?”

“誰知道呢?葛家那小女兒兩嫁沈家都砸,把沈葛兩家的人都丟沒了,這葛家就是有第三個女兒又有誰敢娶啊?”

“哎!你們知道嗎?我聽說啊,那葛家大大女兒,就是當初禍害了自己妹妹自己嫁到沈家大那個,好像一直不得婆家的歡心被休了呢。”

“是嗎?也怪不得,這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當初敢做出那麼不知羞恥的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肯定是老毛病犯了又做了什麼不要臉的事才被趕回來的。”

“就是就是!難道是哪個眼睛瞎了的要娶了那個被休了的棄婦不成?”

……

一句句難聽至極的話入耳,俊馬上的少年郎緊握韁繩的手青筋暴起,極力克製下自己想要動手的衝動。他曾刻意回避的那些過往的傷害在今天被□□裸的坦露在眼前,她做為他的妻子竟一直活在所有人的非議中,而他卻聽而不聞,視若不見。丈夫,可倚仗者方為夫,他的確走得太遠了,隻是還好他還記得回家的路。

一院浮動的暗香中,雪光透過窗紗照亮屋子,又在女子髻邊的流蘇晃動中搖拽成一縷細碎的浮光。素手提著茶壺將一股茶香緩緩注入杯中,在白瓷的杯底濺□□點水珠。靜默,一味的靜默,提茶壺的女子隻凝神注視著那股茶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雲櫻…”話音剛落,一杯茶已推到了她的麵前,香氣四溢卻又徐徐宛轉出一縷苦澀來,她的女兒還帶著溫柔得體的笑容卻怎麼看怎麼都是苦的“母親,請用茶。”

“雲櫻…”葛夫人心裏有些酸澀,雲櫻啊一直都是如此,隱忍而靜默,而她如今唯一的一次任性她作為母親卻不能包容“雲櫻,沈家上門提親了,我來問問你的意思,沈竹…沈竹以前的確挺混的,如今既然肯一心一意待你也是難得。”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一點點下滑,雲櫻卻覺得寒意都篩過了窗漸漸侵襲了她整個人,她已聽不到母親在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盡管知道這是極失禮的。一絲清苦的香氣沁入肺腑,仿佛她還住在那個帶給她無限溫暖的小院裏,好像下一刻就會有渾厚的叩門聲在無邊靜謐中響起,她一抬頭就能看見那眉目溫潤的公子…她抬手想要再飲一口茶,卻發現嫋嫋熱氣消散,茶已涼,她也終歸不再年少。

眼睛漸漸變得潮濕,雲櫻的唇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手像是失去了支撐的氣力頹然垂落下去,茶已冷她何苦傷人傷己。

“雲櫻…”葛夫人頗為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大女兒,她從來沒在雲櫻臉上看過這樣的神色,無奈而頹然,記憶裏無論是怎樣的處境她依然能若無其事談笑風生。她當真是對那個人動了情?

“你真的對張公子…”

“母親。”雲櫻忽然回頭打斷了她,透過柔和的天光她看見雲櫻臉上分明帶著笑,一如既往的安然恬淡卻讓她覺得隱隱心驚。

“母親,我答應。”她答應的如此幹脆輕快讓葛夫人始料未及,她還有許多勸說的話未曾說出口,或許是那抹笑容太苦她竟似被蠱惑般開口問道“雲櫻,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雲櫻仿佛又笑了笑,緩緩的偏過頭去看窗外的雪光,手心的茶杯被握得死緊,削蔥般的指尖繃得發白,茶水濕了裙角她卻好似什麼都不知。

“哐啷”她的手忽的一鬆,白瓷四濺,碎片上柔柔反射著天光,旋轉…變緩…一聲細碎的□□後徐徐落地,雲櫻看了許久才沉下眼睫掩下微不可見的水光。

“我的一生,也隻能這樣了吧。”

她說的輕卻狠狠的砸在別人心底,那強烈的近乎絕望的口氣讓全身沸騰的血液都沉寂了下來。沈竹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氣,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她一句話抽去,心底像缺了一個口似的有冷風不斷的肆虐,凍得他全身發顫。他終於知道他曾一次次在雲櫻麵前表明對靈兒的心跡時她心底的感覺,痛到每一寸血液都在叫囂著喊停臉上卻還要帶著笑意。而他甚至剝奪了她爆發的權力,不能怨她,不能怨…

“母親,雪大路滑回去小心。”門吱呀一聲打開,紅梅香海裏沈竹一身勁裝是如此的鮮明顯眼,無論心裏再怎麼辯解卻仍是熬的雙眼發紅。雲櫻怔了怔卻是什麼話都沒說,他總會知道的她便也沒什麼好心虛的。

“既是打算好好將人娶回去,就該禮數周全怎麼來了後院。”倒是葛夫人見沈竹這般樣子心下忐忑,不著痕跡的將雲櫻往身後拉了拉。沈竹卻似全然沒聽到一般,隻拿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牢牢的盯著雲櫻不放,執拗倔強,不舍依賴甚至還有絲淡淡的委屈。

“母親先回吧,我與他…”雲櫻一時竟有些詞窮,與他如何呢?總歸是糾纏不清的吧,淡淡一笑寬慰道“母親回吧,伯父伯母不還在前廳等著,總不能失了禮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