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沒什麼可責備的,沈竹坐正了身子,衣上的雪花簌簌落下,聲音倒也平和“那他呢,他會愛麵前這個不完美的葛雲櫻嗎?”雲櫻一直堅決的目光終於再一次恍惚起來,在他麵前,她何曾完美過呢?
“沈竹,我不傻,我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我…”我隻是一時起了貪念,貪戀他所給的一切,卻從不敢奢想什麼“沈竹,你說靈兒要沒遇上完顏烈,我要早遇上張旭堯也許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為難的局麵。”
可是我卻很慶幸,幸好靈兒遇上了完顏烈,幸好你沒早遇上張旭堯…
“雲櫻…”沈竹回過頭的時候看見偎在牆角的女子已安然合上了眼睛,也許是真的累了吧…如今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靜靜的看著她,才能靠近她。遲疑著…他終於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一點一點加重手臂的力道想要將她融入骨血。他想告訴她,他還是不能像她說的那樣分清楚愛的是誰,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她還在他身邊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天光破曉時,沈竹挪動挪動幾乎凍僵了的身子,抱著睡得正香的雲櫻站起身來,咧開嘴傻笑了下,才一步步向屋子走去。抬頭時正看到那一片湛藍的衣角,是…張旭堯。
他不知站了多久,饒是看到這樣惱火的場麵,臉上仍嚅著一絲溫文爾雅的笑。
“一大早你怎麼會在這?”巷子深處,沈竹毫不客氣的問道。
“你一夜未回,沈家的下人都找到我那裏去了,我猜你該是來了這,所以就來看看。”張旭堯好氣度的沒和他計較,淡淡道“何況本來就是我的地方,我怎麼不能來?”
他鮮少用這樣尖銳的話語,沈竹也是一愣,隨後也不客氣的接口道“沒錯,是你的地方,所以我的人我會帶走的。”
“嗬”張旭堯挑眉一笑“沈竹,這話跟我說是沒用的,她不願你再怎麼樣也帶不走的。”
“你不是她,憑什麼和我說這樣的話!”縱使在風雪中待了一夜凍得嘴唇發青,沈竹的眼睛裏卻如同燃起了火焰般灼人,“她是我的妻,就算我不講理不擇手段又怎樣?她葛雲櫻這輩子都隻能是我沈竹的女人!”
“是麼?”第一次那個總是笑著的張公子臉上沒有了絲毫笑意,甚至隱隱含了怒意“沈竹,如果你從一開始就打算不擇手段,那麼現在就可以滾了!”
對此,沈竹卻嗤之以鼻“如果我什麼都不做隻怕會輸得更慘!你以為你就是為她好嗎?張旭堯,你要真為她好就離她遠一點!”
離她遠一點麼?現在才知道說這樣的話不覺得太遲了嗎?梅花冷香淡淡卻沁人心脾,他在院中一個負手而立的姿態似乎會站成永恒。周身的冷漠第一次讓人不敢近身,絲羅猶豫了好久才走上前,小聲的問道“張公子,我做好早點了,你也吃一點吧。”
飯擺在梧桐樹下的小桌上,白粥鹹菜他倒也吃得津津有味。樹上枝椏在風中輕擺搖下些許碎雪,他抬頭時那盞宮燈就映入了眼簾,墨色都淡了去。
“那個燈籠也不知是誰掛上去的。”見他注意,絲羅也就開口道“原本見它樣式好看我就想借來梯子取下的。可大小姐說它就該在那隻可遠觀,我也就沒問了。”
隻可遠觀麼?她還是從一開始就打算和他劃清界線啊!葛雲櫻…他不禁苦笑的搖搖頭。
靜謐的小院裏,屋上的瓦被覆上一層雪白,不時有幾隻麻雀飛到窗台上叨食,爐子裏的炭火燒得正旺,小米粥的香氣翻湧彌漫。而那個朝堂上的貴公子卻足踏枯枝上了樹梢,壓得枝椏顫動,積雪紛飛。解下自己親手係上的宮燈,張旭堯淩風而下。
絲羅早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張公子…張公子竟然會武功嗎?
“張公子…哎!張公子,大小姐還在睡…”絲羅忙不疊的說道,卻原是張旭堯拂去燈籠上的碎雪,輕理掉內裏的灰塵,便竟往屋子裏走去。見他不理,絲羅原想止步,可一想起大小姐的警告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算了還是先跟進去吧,昨兒沈竹才來鬧了一場,總不至於今天張公子也跟著瘋吧!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原本有些暗的屋子,在她的床前那燈籠上的蘭花素淨的綻放著,張旭堯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睡得很熟的她,有些無奈有些慍怒卻終究隻是一聲歎息。他想讓她知道,她所認定的隻可遠觀的一場幻夢其實也可以是她身側隨手可掬的一束暖光“雲櫻,我恐怕,已經很難再放手了。”
他想,她應該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