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青玉閣,三人出了雅座包間,都貓到後院說話。
丹澤雖和覃煬不對付,但既然成了一條繩上三隻螞蚱,就應該暫時放下芥蒂一致對外。
“我覺得八九不離十。”宋執咕咚咕咚幾口喝完,放下碗,擦擦嘴。
覃煬半信半疑:“你就這麼信他?”
“你不信他,還有別的選擇嗎?”宋執聳聳肩,“齊臣相不能把我們如何,但都察院有一百種辦法對付我們,眼下丹澤捏住齊家把柄,牽製嚴副禦史是個機會,值得賭一賭。”
覃煬何嚐不明白,否則也不會改變主意參加酒局。
可這場賭局,隻能贏不能輸。
覃煬盯著手裏的空碗半晌,擺擺手,結束話題:“客房準備好了,你今晚就歇我府上,明早一起上朝。”
宋執嘿嘿笑:“多謝,一會佳人有約,我就不打擾你和小溫嫂子良辰美景。”
說著起身,開門叫下人備馬車送他回粉巷。
覃煬嘖一聲,斜視道:“你他媽少睡一晚姑娘會死啊。”
宋執咧嘴笑不接下茬,朝他揮揮手,說走了。
總之,旗開得勝,三人難得安然好眠。
至於嚴副禦史,一語中的,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思慮良久,決定不睡了,穿好外衣,二更時分叫管家備車去紀府。
刑部紀侍郎睡得正香,被府上管家叫醒,說嚴副禦史有急事找。
他了解嚴副禦史為人,若非緊急要事絕不會半夜叨擾,連忙披件外衣出去。
兩人去了書房,下人已經點好燈,備好茶點,招待徹夜長談的客人。
嚴副禦史來得急,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把粉巷酒局聽見的,看見的一五一十告訴紀侍郎,末了說:“紀大人,學生沒想到老師竟藐視王法,包庇命案,滋事大體,不知如何是好。”
是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心中早有決斷不敢妄為,紀侍郎眼觀鼻鼻觀心猜測一二:“賢侄深夜到訪,是想聽老夫一句意見吧。”
嚴副禦史有些愕然,垂下頭,翕翕嘴:“知我者,紀大人也。”
頓了頓,他又道:“前幾日,大人給學生秉公辦事四字要訣,如今學生糊塗了。”
真秉公,齊臣相勢必受牽連,嚴副禦史萬萬不願親手斷送老師仕途。
紀侍郎當然更不願意,以紀家名望,紀蘭年輕輕守寡,再嫁不難,但如果齊家出事,女兒一並受牽連,即使洗脫嫌疑證明清白,朝野上下又如何看紀家?
畢竟紀蘭續弦時,溫夫人的七七剛過沒多久。
想到這,紀侍郎悔青腸子,當初怎麼沒想到,齊臣相有意示好是別有用心。
所以,他必須穩住嚴副禦史:“賢侄,你是齊臣相的學生又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官員,對外如何想你,不是人正不怕影子歪寥寥幾字說清的事。”
嚴副禦史也很猶豫,起身作揖行禮:“學生願洗耳恭聽。”
“賢侄,坐下,坐下。”紀侍郎點點案桌,叫他不必虛禮,正色道,“你願意聽老夫意見,老夫也直言不諱。”
“大人請講。”
“依老夫之見,賢侄接了這塊燙手山芋,想扔為時已晚,不如將計就計。”
嚴副禦史疑惑:“如何將計就計,還請大人提點一二。”
紀侍郎摸摸下巴的花白胡須,思忖道:“既是風月場所,所言所行幾分真幾分假難以考究,賢侄若當真,少不得去大理寺證物房一探究竟,可你想好,去了大理寺,看了證物,人命案子便坐實一半,且不說後續,從你查案那一刻,你和齊臣相的師徒情就斷了。”
稍作停頓,他一字一頓吐詞清楚:“賢侄啊,逝者已逝,我們應為活著的人多考慮。”
活著的人除了齊家,還有紀家、嚴家、和朝野上下,誰都知道丹澤是皇上力排眾議,欽點的異族官員,他們查下去,查出什麼結果,卷進去多少人,亦未可知。
最後是功,是過,亦未可知。
嚴副禦史聽出弦外之音,緊緊皺眉,問出心中困惑:“若學生不查,隻當酒局私交,老師那邊如何交代?”
“這確實是個問題。”紀侍郎故作猶疑,把難題推回去,“賢侄可想到什麼妥當法子?”
眼下哪有什麼妥當法子,嚴副禦史遲疑片刻,硬著頭皮道:“隻怕到時麻煩紀大人和學生一起說服老師,就此作罷。”
紀侍郎就等他這句話,麵上去露出為難之色:“賢侄,我們盡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