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是中國人最喜愛的動物之一。它雖屬畜類,但人們在它身上卻寄托了豐富的情感和精神。作為十二生肖信仰之一的馬生肖信仰,便是這種精神和情感的集中體現。

十二生肖,又稱十二屬相,是我國民間計算年齡的一種方法。即在十二地支符號後配以十二種動物名稱,形成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每隔十二年,循環一次,以此來紀年和計算人的年齡。生於某年之人,則屬某種動物。

生肖信仰是中國最為廣泛、最為普遍、最為流行、最為久遠的一種民間信仰。它雖然沒有什麼係統的理論和“教義”,卻深深地在中國人的心中紮下了根。千百年來,在中國這塊遼闊的大地上曾經湧現出無數聖賢哲人,他們的思想和主張曾影響了一代或幾代中國人,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種信仰能像生肖信仰這麼普遍,這麼久遠。生肖信仰上可追溯至原始時代,下則綿延至當今社會,從古至今,代代相傳,相沿積久,長期積澱,已成為中國人集體意識的一部分。

馬生肖信仰和其他所有生肖動物信仰一樣,產生於人類社會初期,與初民的動物崇拜心理、古老的動物紀年法和原始的巫術思維有著密切的關係。

早在史前時期,中國境內的原始人類就已經與各種動物打交道了。在我國發現的許多原始文化遺址中都有動物化石相伴而出。我國各地發現的原始岩畫中也多見有各種動物形象。原始時代,人和動物混雜相處,人類尚處於一種物我不分或物我合一的蒙昧狀態。對於原始人來說,動物是其衣食之源,也是其某種精神寄托,特別是那些有著特殊本領或生殖能力強的動物,更容易引起人們的羨慕之心,而那些凶猛的動物則會引起人們的敬畏心理。人類對動物的這種複雜的心理積澱到一定程度就會形成對動物的崇拜。民族學材料表明,世界上每個處於原始階段的民族都存在動物崇拜心理。

人和動物的密切關係使人們看待事物時往往以動物為參照係。天上閃爍的群星,使人想起動物,於是有了大熊、白狼、牽牛等星座;地上蜿蜒起伏的山脈,使人想起動物,於是有了雞冠山、牛首山、馬鞍山等山名。類似的思維方式也用於時間概念的表達,於是就有了猴年馬月之類的動物紀年法。

動物紀年法是人類較早產生的一種紀年法。這種紀年法即以動物為年、月、日、時等命名。對於最初的人類來說,用一、二、三、四等數字表示時間沒有實際意義,所以他們總是用與自己生活密切相關的東西表示年月等時間,如“草青月”、“草黃月”等。某些動物在某些特定的時間經常出現,或經常表現出某些特征,也會被人們看在眼裏,記在心頭,人們很自然就會用老鼠活動最頻繁時表示半夜、用公雞打鳴時表示天亮,於是就有了“鼠時”、“雞鳴時”等時間表示法。這些方法都是形象紀年法,表示時間的動物等都是與人們生活密切相關的,既具有表示時間的功能,又具有提示功能,所以許多民族自然地形成並采用了這樣的紀年方法。用數字或抽象符號紀年的方法顯然晚於用動物等紀年的形象紀年法。

漢族先民曾用幹支紀年法。河南安陽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已經有了完整的六十甲子表,主要用於記日和記時。幹支紀年法是否來源於動物紀年法,抑或它本身就是一種動物紀年法,尚難得以充分證明,所以目前還隻能把十二地支看做是用以表示時間的十二個抽象符號。商之前為夏,使用夏曆。商之後為周,使用周曆。夏商周三代所使用的曆法並不一致,他們在建立王朝之前都有著各自一套的曆法,而且采用的可能是比較抽象的紀時方法,如商代有幹支紀時法,周代則有了“一之月”、“二之月”、“七月”、“九月”(《詩經?豳風?七月》)等用數字表示月份的方法。這樣完整抽象的曆法不可能是一下子形成的,其前一定經曆過類似動物紀年法的形象紀年法階段,隨著人們抽象認識事物能力的提高,才發展成為抽象的紀年方法。漢族先民既然已經有了較為先進的抽象紀年法,就不可能再退回到諸如動物紀年法之類的形象紀年法上,而一些非漢族先民的形象紀年法此時則正處於向抽象紀年法發展階段。隨著漢族先民和非漢族先民在夏商周三代及其以後的不斷交往,動物紀年法和幹支紀年法後來逐漸走向融合,幹支配以各種動物,於是便有了十二生肖紀年法,十二生肖紀年法是民族文化交融的產物。清人趙翼《陔餘叢考》認為:“蓋此俗初無所謂子醜寅卯之十二辰,但以鼠牛虎兔之類分紀歲時,浸尋流傳於中國,遂相沿不廢耳。”這種說法是符合實際的。

將十二支配以各種動物,目前已知最早的是在1975年湖北雲夢睡虎地十一號秦墓出土的竹簡《日書》中。《日書》主要記載有關選擇吉日以便行事之內容,其甲種《日書》背麵“盜者”一節中記載了不同的時辰、與時辰相配的動物以及這一時辰出現的盜者的相貌特征:“子,鼠也,盜者兌口希須,善弄,手黑色;醜,牛也,盜者大鼻長頸,大辟膈而僂;寅,虎也,盜者壯,希須,麵有黑焉;卯,兔也,盜者大麵頭?;辰,盜者男子,赭色;巳,蟲也,盜者長而黑蛇目;午,鹿也,盜者長頸小?,其身不全;未,馬也,盜者長須耳;申,環也,盜者圓麵;酉,水也,盜者?而黃色,疵在麵;戌,老羊也,盜者赤色,亥,豕也,盜者大鼻。”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與後世同;辰時動物缺,巳之蟲即為蛇;午為鹿,未為馬,申之環即為猿(猴),酉之水即為雉(雞),戌為羊,亥為豕。這裏記載的動物除個別者外已與後世的生肖動物基本相同。湖北雲夢睡虎地十一號秦墓竹簡《日書》,其年代可到戰國時期,此時正是漢族先民的華夏族係和非漢族先民各族係各種交往頻繁之時,紀時紀年法交融是很自然的事情。後來又在天水發現漢簡秦《日書》,也記載有完整的十二生肖,但與雲夢《日書》不盡相同。由於許多民族都處於動態發展中,其用來紀年的動物也不盡相同(這種情況至今仍然存在),不可能與幹支法完全匹配,所以兩種曆法最初結合時必然出現上述情況。與漢族今日之生肖動物完全相同的記載出現在東漢王充《論衡》之《物勢》、《言毒》等篇中。王充《論衡?物勢篇》雲:“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又雲:“午,馬也。子,鼠也。酉,雞也。卯,兔也……亥,豕也。未,羊也。醜,牛也……巳,蛇也。申,猴也。”共計提到十一種生肖之名。《言毒》篇有“辰為龍,巳為蛇,辰巳之位在東南”之句,恰巧補上了“辰龍”這一生肖。可見在東漢時期十二支與十二種動物的匹配已經基本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