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幾番欲拔劍,卻又幾番下不了手,握住倚天劍柄的手指微顫,反牽得我傷口抽痛,到讓我一時渙散的神智聚攏了來,我伸手按上他的手,他捂著我的傷口,膩膩粘粘的滿手都是血汙。
“逍,你拔吧,我,不怕疼……”
他反手握緊我,終於咬牙一抽。
我悶哼一聲,並不是覺得疼,而是冷冷劍身再度抽過身體,那冰寒又如驚悸般掠過每一根神經。血,潮水一樣噴出來。
他飛指點過我傷口四周大穴,血緩下來,疼痛也稍減。
隻見楊逍提過那柄滴著血的倚天,冷冷指向倒在地上的師父。
“賊尼!”他從齒間蹦出兩個字,挺劍便要刺落。
“不要!”我強拉住他衣袖,隻這一用力,傷口便又掙出血來,“別,她,她是我師父……”
“曉芙,你莫亂動!”他忙反手抄起我,“我不傷你師父便是,我們這就去找胡青牛。”
他隨手將倚天劍擲在地上,再不看一眼師父,抱起我匆匆往坡下飛掠而去。
我回首看去,師父捂著胸口倒在地上,仿佛已絲毫動彈不得,衣襟上點點全是血跡,眼睛卻仍死死的看著我和楊逍,滿是恨毒。
這眼神竟比倚天劍還要冷,紮在身上,凍得我心都仿佛抽了起來。
我終於還是失掉她了,失掉師父,失掉峨嵋,失掉同門,失掉我最初的家了。
回過頭蜷在楊逍懷裏。傷口和心口,說不清哪個更疼,可是一點一點的,心底就覺得冷,越來越冷,蔓延到四肢,讓人忍不住瑟縮。
“曉芙,怎麼了?可是傷口疼?”他於飛馳間低頭掃了我一眼,卻麵色大變,“曉芙!曉芙!怎麼會這樣!你忍一忍,再忍一忍啊……”聲音無端的竟帶上嘶啞。
我想對他笑一下,我想告訴他別太急了,傷口在腹部,我不會有大礙的。但是寒意竟浸滿了全身,冷汗一層層的出來,仿佛掉進了刺骨的沼澤裏,發不出聲,也使不上力。
“胡青牛!胡青牛!你出來!”大喊間,楊逍已衝進胡青牛的藥廬。
“誒呀呀,這,這,莫不是小……”先跑出來的是難姑,胡青牛跟在她身後,本還慢條斯理,卻看了我一眼,就飛撲過來捉起我的手腕,“糟了!”他飛快從懷裏摸出一個瓶子,倒了顆丸藥塞入我口中。
殘餘的神思也漸漸散去,我一頭栽進濃重的黑暗裏,最後依稀仿佛見到楊逍清俊的雙眸裏,竟有水光閃過,又啪的滴落,我卻感覺不到皮膚上那一點溫熱的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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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傷口處已不覺疼痛,反有微微清涼之意,知是胡青牛的獨門金創藥。隻是他的麻藥也好生厲害,到現在仍是手足酸軟不說,身體深處仿佛有一種血肉剝離的隱痛,纏繞著,叫人覺得整個身都空了。
楊逍在我床邊,看到我醒來,溫柔的對我笑,但是他眼底的血絲卻襯得那笑無比淒清。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初生的胡渣有些紮手,怎麼隻一夜,他便顯得如此憔悴了呢?
“你別太擔心了,我沒事,我的傷口已經不疼了。”我對他說。
可他的眼中卻毫無喜色,隻是將我扶起身,說,“不疼了就好,這藥剛煎好了,快趁熱喝吧。”
藥端在鼻下,竟似不是尋常治傷的湯藥,反隱隱有一股當歸的氣息。
我心裏生了疑惑,“楊逍,這是什麼?是治我的傷的麼?”
“是啊,乖,快喝吧。”他舀了一勺藥,吹涼了送到我嘴邊,無限輕柔嗬寵的舉止下,卻仍是掩也掩不住的落寞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