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現代人的觀念中,“零和”正在被“雙贏”取代,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一個美麗新世界的到來,因為“雙贏”的背後可能蘊藏著更大的危機。對此,我們還沒有找到滿意的應對策略。
簡單地說,政治就是人的組織藝術。詭計和利益交換似乎是政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那麼,完美的(或完全公平的)政治是可能存在的嗎?
獵人博弈與帕累托效應在現代人的觀念中,“零和”正在被“雙贏”取代,這不能不說是人類思想的進步。
這種進步一方麵是因為“零和”邏輯已經被證明了“此路不通”。在兩次世界大戰,特別是足以毀滅世界的核武器出現之後,“消滅對手”幾乎已經成了“兩敗俱傷”乃至“同歸於盡”的同義詞;另一方麵,經濟的高速增長,科技的進步,全球一體化以及日益嚴重的環境汙染,也讓我們的眼光更加開闊,意識到人們麵臨的問題並非是某一方麵的、孤立的,而是彼此聯係的。正是因此,人們開始更多地關注合作。
但是合作既然也是一種策略選擇,同樣麵臨著利益分配的問題。我們明白這並不是一個完全公平的世界,但是既然要實現合作,“不公平”就必須有一個限度,這個限度是什麼呢?
“帕累托效應”是近來各種文章經常用到的一個經濟學名詞。我們可以通過一個故事說明它的含義。
一個村莊有兩個獵人,他們主要的獵物隻有兩種:鹿和兔子——事實上當然不可能隻有這兩種,這樣假設是為了簡化問題。我們可以假設,兩個獵人一起去獵鹿,才能獵獲1隻鹿;如果一個獵人單獨打獵,他隻能打到4隻兔子。假設每打1隻兔子隻能讓獵人維持1天,1隻鹿卻差不多能夠解決半個多月的生計。這樣,兩個人的行為決策就可以寫成以下的博弈形式:要麼分別打兔子,每人得4;要麼合作,每人得10(平分鹿之後的所得)。
兩個納什均衡,就是兩個可能的結局。那麼,究竟哪一個會發生呢?是一起去獵鹿還是各自去打兔子呢?
比較(10,10)(第一個數代表甲的滿意程度或者得益,第二個數代表乙的滿意程度或者得益)和(4,4)兩個納什均衡,明顯的事實是,兩人一起去獵鹿的贏利比各自去打兔子的贏利要大得多。按照兩位博弈論大師——美國的哈薩尼教授和德國的澤爾滕教授的說法,甲乙一起去獵鹿的納什均衡(10,10),比兩人各自去打兔子的納什均衡(4,4)具有帕累托優勢。獵人博弈的結局,最大可能是具有帕累托優勢的那個納什均衡:甲乙一起去獵鹿得(10,10)。
比起(4,4)來,(10,10)不僅是總額的改善,而且每個人都得到很大改善。這就是(10,10)對於(4,4)具有帕累托優勢的意思。關鍵是每個人都得到改善。
現在我們就可以大致明白何謂帕累托效率和帕累托優勢了。帕累托(意大利經濟學家)效率準則是:經濟的效率體現於配置社會資源以改善人們的境況,主要看資源是否已經被充分利用。如果資源已經被充分利用,要想再改善我就必須損害你或別的什麼人的利益,要想再改善你就必須損害另外某個人的利益,一句話,要想再改善任何人都必須損害別人的利益,這時候就說一個經濟已經實現了帕累托效率。相反,如果還可以在不損害別人利益的情況下改善別人的境況,就認為經濟資源尚未充分利用,就不能說已經達到帕累托效率。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在“獵人博弈”中,兩人合作獵鹿的收益(10,10)對於分別獵兔(4,4)具有帕累托優勢,這樣是因為如果比較原來的境況(4,4),現在是(10,10),所以我們說境況得到了帕累托改善。作為定義,帕累托改善是各方的境況都不受損害的改善。
可是上麵的情況是假設雙方平均分配獵物,也就是說,兩個獵人的能力和貢獻差不多,但是實際上並不一定如此。如果一個獵人能力強、貢獻大,他就會要求得到較大的一份,這樣分配的結果就可能是(14,6)或(15,5),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能力較差的獵人的所得,至少要多於他獨自打獵的收益,否則他就沒有合作的動機。如果合作的結果是(17,3),相對於分別獵兔(4,4)卻沒有帕累托優勢,這是因為3比4小,乙受到損害。這樣,我們就不能說境況得到了帕累托改善。雖然17比4多,改善了很多,17+3也比4+4大很多,改善了很多,但是3比4小,乙沒有改善,利益反而受損,所以站在乙的立場,(17,3)沒有原來的(4,4)那麼好。如果合作的結果如此,那麼,乙一定不願合作。可見,帕累托改善是一種各方都認同的改善,不是要求任何一方作出犧牲的改善。
“帕累托效率”很有現實意義,也是目前經濟學家比較關注的問題。
人們比較一致的看法是,一直到前幾年為止,中國的改革進程大致上是一種帕累托改善的過程。雖然有一小部分人發了大財,社會不平等程度在增加,但是廣大人民的收入也多多少少增加了,生活基本上都在改善。因為大家都在改革中多多少少獲得了利益,所以盡管社會上也有一些不滿情緒和不平衡心態,盡管對某些改革中出現的現象眾說不一,但是人們對改革的必要性和成果還是公認的。
可是隨著改革的深入,似乎越來越多的人懷念起過去的大鍋飯來,這固然可以用“好了傷疤忘了疼”來解釋,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改革帶來的帕累托改善似乎正在被帕累托效率代替。
例如目前的國企改革問題。國企效益不好,既有責權不分、經營不善的原因,也是因為計劃經濟下國有經濟一直承擔著“企業辦社會”的重任。企業辦社會,就一定會損失效率,兼辦社會的國有經濟,擔負著為改革開放提供安全網的作用。國有經濟不僅承擔了國家財政收入的絕大部分,而且是億萬職工生計的保證。當私有企業、外資企業等“體製外”經濟輕裝上陣蓬勃發展的時候,國有經濟承擔了國家和政府的許多社會責任。
現在,很多“國企”已經在市場競爭中處於劣勢,“辦社會”更是難以為繼。一方麵是工人下崗失業,另一方麵,社會保障製度又剛剛起步,無法承擔大任。這就造成了盡管社會經濟不斷發展,同時有些人的生活水平卻在下降的“帕累托效率”。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審時度勢進行改革,多種渠道化解社會困難,把帕累托效率的負麵效應控製在最小的範圍,是今後幾年關係中國未來發展走向的關鍵。
“好人好報”
前麵我們講過帕累托效率的概念:如果資源已經被充分利用,要想再改善某些人的處境就必須損害其他人的利益了,就說這個經濟已經實現了帕累托效率,或者說已經達到了帕累托最優。博弈論說明,非合作博弈的結局常常不是帕累托最優的。這種情況的博弈雖然隻有兩個局中人,但是它的結局其實就是“三個和尚沒水喝”的結局。事實上,三個和尚沒水喝的局麵是可以作帕累托改善的:設想有人協調一下,安排一個輪流挑水或抬水的製度,三個和尚的處境都會得到改善。
如果用“帕累托改善”來看社會公德(這也是一種“公共資源”)建設,我們會發現一些值得深思的問題。
做好事該不該要報償?在我們的印象裏,傳統文化是恥於談錢的,一個行善的人,就是品德高尚的人,這樣的人就應該是重義輕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