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手拉手走出場區,上了一條農田小道。
秋天北大荒的黃昏這麼誘人,西邊的田野、山巒被落日映紅,五彩雲霞那麼燦爛,映襯著豐收的北大荒。田野、農機具場、道路……都鍍上了濃濃的玫瑰紅,北大荒被裝扮得這麼端莊美麗。
“連喜,”嘉嘉拽一下連喜的胳膊停住腳步說,“看你媽媽那樣子,好像不知道咱倆的事情?”連喜點點頭:“我沒和她說。”“為什麼?”嘉嘉問。“她來得太匆忙,又有心事兒。”連喜說,“你也知道一些,我媽在這裏和一些人結下了不少積怨,比如說和你爸爸、媽媽,也包括和我爸爸。在人際關係上她一下子還沒轉過彎子來。過去的事情了,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時候的事兒,人們都不大當回事兒了,她還當回事兒呢。我正想慢慢和她說,也說說咱倆的事兒,沒想到你闖來了。”
嘉嘉說:“我聽說你到這裏來了,誰知道有這麼一樁子事兒呀……”
連喜看見嘉嘉在撅嘴,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怨我,怨我!”說完,扯著嘉嘉的手要往前走。
嘉嘉不肯動:“看剛才那樣子,聽你這麼一說,咱倆的事兒你媽怕要橫棍子呢!”
“愛是聯結兩顆心的花環,”連喜一改談話的風格,“愛心一定,就成為意誌,是用自己的生命完全承諾另一個生命的決心,有什麼束縛能阻擋嗎?”
嘉嘉嘿嘿一笑:“又來了你抒情散文家的興頭了!”說著漫步走起來。
兩人走著走著,嘉嘉一挽連喜的胳膊,兩人緊緊貼在一起了。周圍一片靜謐,路兩旁那一個個稻垛像肅立的哨兵在為兩位情人站崗護衛,也像在屏住呼吸偷聽這兩位初戀情人的談話秘密。
“連喜,我爸爸、媽媽可沒那麼多說道,”嘉嘉說,“上周你來我們家吃飯的時候,我才把咱倆的事情說了……”
連喜忙問:“你爸爸說啥?”
“我以為我爸得驚訝呢,”嘉嘉說,“他很平靜,不像是麵臨女兒終身大事,卻像是聽一句飯前茶後的閑話,很平靜地說,隻要你倆覺得好就好。我媽媽接著爸爸的話說,雖然講開放,講解放思想,咱們家的傳統就是講愛情堅貞,不輕易愛,不輕易棄。還說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話,說了你可別介意……”她說著突然停了,仰望著藍藍的遠天,像是在猶豫。
“說呀,”連喜停住腳步問,“我不會介意。”
嘉嘉說:“我媽媽說,我爸爸就是因為愛情堅貞,才得罪了你的媽媽。”
“噢--”連喜又浪漫起來,“你爸爸、媽媽的愛情觀是一朵鮮花,隻為一個春天開放!”嘉嘉笑笑,說:“我爸爸這麼說過:‘其實,我當時對連喜的媽媽並沒什麼,不是冷落,也不是瞧不起,就是因為心裏早就有了你媽媽……’”
“嘉嘉,”連喜說,“方便的時候,我把這話學給我媽媽,會使她寬心、體諒人的。”他突然覺得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太少情趣,岔開話題充滿柔情地說,“嘉嘉,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嘉嘉一聽口氣就覺得連喜說出來會很有意思,問:“什麼夢?”
“嘉嘉,”連喜跨上半步,一轉身,雙手扶著嘉嘉的肩膀說,“我說出來,你也別介意。我做夢咱倆結婚了,好一個美妙的洞房花燭夜!”他知道,詩情畫意最能啟開嘉嘉的心扉,也最能惹起她的情趣。今天晚上,嘉嘉這麼熱情地約自己,千萬別讓媽媽的突然出現,別讓媽媽的一個苦臉兒,讓嘉嘉掃興。
“真壞!”嘉嘉掙開手打了連喜一下,又有些後悔,她真想讓連喜說說這個夢幻之中的洞房花燭夜,忙改口親昵地說,“喂,你細說說這個夢。”
連喜搖搖頭:“你說我壞,我不說了。”“不說你壞了,”嘉嘉伸手去胳肢連喜的腋下,“說不說?”
連喜一副躲閃著的樣子,卻不動彈,笑著答:“我說,我說……”
嘉嘉靜下來凝起神,靜聽著。
連喜一側身撤遠半步,打著手勢,搖晃著身子,霞光映著他眯眯的笑,臉像在莊重的場合進行詩朗誦表演:“那是一幢新落成的樓房,那是中間樓洞最好的四層,迎麵401室門心貼著醒目的雙喜字,上下對聯是:連喜和嘉嘉妙結良緣,詩情與畫意彌合前怨。橫批是愛深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