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亮光,這轟響,是從二隊開荒點過來的。
事情是這樣的:席皮和李開夫在二號帳篷跟前糾纏薑苗苗被甩開後,眼瞧著薑苗苗把王俊俊送進高大喜的馬架子,又轉身出來把馮二妮送進了方春的馬架子,斷定這兩個漂亮的姑娘讓薑苗苗分配給兩個分場領導了,懊喪地議論了一會兒,決定回隊。席皮開著拖拉機把李開夫送回二隊,這是返回來穿過分場要回一隊。
席皮駕駛著拖拉機正沒精打采地前進著,先是發現前麵路上一個黑影,以為是要逃跑的開荒者,又轟隆隆走了一小段才看明白,原來是個站立著要和拖拉機決鬥的黑瞎子,一時,他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物色個對象,沒等下手讓薑苗苗給分配走了,這明明是熊人!眼前你這熊瞎子還想熊人,熊瞎子,熊瞎子,你真是它媽的瞎了眼。這玩意兒對席皮來說並不陌生,他在荒野裏駕著拖拉機開荒時,已經遇上過幾個,瞧瞧拖拉機這龐大的響物都蔫退了,如今這家夥一定是餓急了,看那樣子,是一定要較量較量的,真讓席皮好笑,他娘的!聽說你熊瞎子用舌刺舔人,我席皮是用“鐵牛”包裝著呀,是鐵牛呀!你舌刺再厲害還能舔動鐵?真是不自量力!他想著,罵著,使勁兒一踩油門,雙手緊握操縱杆,拖拉機像一頭咆哮的雄獅轟響著迎上去。席皮心裏罵著,非撞你個王八羔子粉身碎骨不可!熊瞎子見勢不好,便往樹林子裏躥去。隨著拖拉機的兩隻大眼睛一閃一閃,席皮突然發現路上躺著一個人!喲!他大吃一驚,那人還穿著花布衫,這花布衫咋這麼眼熟?
席皮讓燈亮著,跳下拖拉機一看,喲!這不是夢寐以求的馮二妮嗎?他又驚又喜,急忙脫下上衣,哧啦撕下一大條,把馮二妮血糊糊的後屁股纏住,給她提上讓熊瞎子撕下的褲子。馮二妮“哎喲,哎喲”一陣痛叫,席皮也已經汗水淋漓了。他已經全明白了,也無須再問,正要抱起馮二妮往拖拉機上送,一抬頭,那熊瞎子正朝前湊來。他急忙跳上拖拉機,使勁兒一踩油門,把穩操縱杆,拖拉機像一頭發脾氣的雄獅,一躥一躥地向熊瞎子衝去。熊瞎子見勢不好,扭頭就跑。席皮急忙跳下拖拉機,抱起捂住屁股“哎喲,哎喲”直叫疼的馮二妮送進駕駛樓。她哭泣著。一隻手捂著欠起的左屁股,另半個屁股落座,隨著席皮來到一隊靠邊的一個馬架子宿舍。
席皮跳下車,一進馬架子便手忙腳亂地打開電燈,吵吵巴火、慌慌張張地喊:“石大哥、徐大哥,醒醒,快醒醒,不好了……”
石大慶一骨碌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問:“怎麼啦?怎麼啦?”
“唉呀!”席皮一跺腳,“不瞞你兩個哥哥說,我和演山東柳琴的那個山東姑娘馮二妮談成對象了……”他含糊其辭地說,“我們往這裏來時,馮二妮的屁股讓熊瞎子舔了,我把她抱進帳篷,你哥倆誰去一個,快把張大夫請來……”
徐磊似信非信地問:“真的?你是不是做夢娶媳婦鬧神經?”
“哎呀,”席皮伸手把晾繩上的衣服一把抓下來扔給他倆,火急火燎地求著,“我的好哥哥,快點吧,馮二妮屁股上還冒血呢!”
徐磊和石大慶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走出馬架子一看,馮二妮果然斜著屁股坐在駕駛樓裏,還輕聲“哎喲,哎喲”地啜泣著。
席皮像是指揮又像是哀求的口氣,讓石大慶去請張大夫,讓徐磊幫忙,把馮二妮抬進了馬架子裏。張大夫風風火火地背著紅十字藥箱進來了。席皮見張大夫要去拆扯馮二妮屁股上的布衫條兒,瞧瞧石大慶,又瞧瞧徐磊,眨眨眼,似不好意思地說:“你哥倆,回避回避吧,人家大姑娘家,醫生無所謂了,光屁股露腚的,不好意思呀……”“席皮,你小子行,行啊,真有你的!”石大慶說完拍拍徐磊的肩膀,與徐磊會意地詭秘地笑笑,“走,咱倆找地方去!”
張大夫扯下纏在馮二妮屁股上的布衫條兒,雙手兜擠著傷口外的肉,邊擠邊勸慰馮二妮要忍著疼,說是熊舌上一些滲進血裏的毒汁要擠出來,不然容易感染中毒。馮二妮深一聲、淺一聲地哭著,席皮緊緊攥著馮二妮兩隻手,幫著她解疼。張大夫擠完血,用酒精消毒,馮二妮疼得額上沁出了一片片大粒兒汗珠,忘記一切似的緊緊抱著席皮的腰,牙緊緊咬著他的衣角,那神情,像是比哭喊時還疼痛難忍。她堅持著,顫抖著,終於挨到張大夫在傷口處敷上消炎膏,然後用白繃帶包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