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掖騎著巡風飛在空中,思緒萬千,想著仙子的處境,想著第一次見那女人的情形,更是焦慮非常,恨不得馬上見到那女人,不知道是先訓斥一頓還是擁在懷中……
宣掖憶起當年宣掖宮中,父王是多麼寵愛母妃,意圖把世間能找到的所有的東西都拿到母妃麵前博得她一展顏。也是十幾年前,父王甘願冒大不韙向仙子借來蒼耳,帶著他與母妃遊弋在這大胤國朗朗乾坤上,那天日月星辰清亮閃爍,如同今日一樣,可是現在哪裏還來的嬌小端莊的母妃和疼愛護持的父王,隻有宣掖孤零零一人麵對這即將千瘡百孔的國家。
那天,父王滿麵歡喜擁著母妃道:“我今生做的錯事太多,唯一做的對的,就是把你搶來囚禁在我身邊,不管你心向誰處,不管你是否對我有怨懟,隻要你接受我,讓我就這樣擁著你,這萬裏江山都不算的什麼。”那日閃爍的又何止星辰,還有母妃麵似凝脂的臉。
也是那日之後,母妃病情日益嚴重,父王發了瘋似的斬殺數十位禦醫,今日的太後還曾是當年的皇後諫言說南夷族聖山有千年靈芝秘製後能去百病延年益壽。理智喪盡的父皇便命人去南夷聖山強取了來。誰知道帶來的是南夷族最厲害的巫蠱,母妃形如僵屍,夜半起來殺人。父王恨意大起,派人平了南夷族,囚禁了皇後。而他因為幾次差點被母妃掐死,父皇求來仙子帶去靈山修養,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再回來物是人非,當年勇武果決的父王,善良矜持的母親都已經不在了,留下的隻有孤寂和悲哀,以及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表達的心意。
巡風的腳力似乎不比蒼耳弱很多,半日的功夫已經進入東州,卻也已是黃昏,晚霞掛在天邊,染紅半邊天際。那年從傷痛中醒來,宣掖還記得發現自己睡在怪獸身上,哭的是多麼酣暢,吵醒的不隻是睡眼惺忪的鳶奴,旁邊還有照顧他一夜未眠的仙子。擁他入懷的溫熱胸膛就如母親一般安慰著他,心沉靜了下來,滿鼻裏都是仙子身上的馨香。那時天真的他抬起稚嫩的臉望著對麵那張沉靜憂鬱的臉龐道:“仙子身上有母妃的溫暖,仙子能不能救治母妃,宣兒願侍奉仙子一輩子。”那日仙子如清潭一樣冷澈的眼睛驟然沉暗的很多。也許就是那張似母親一樣憂鬱沉暗的眼眸,讓未滿六歲的宣掖暗下決心,終其一生也要讓那雙眼明亮快樂起來。
浮雲山的日子是愜意悠閑的。神殿裏所有的人都如大山一樣清澈純淨,對待宣掖不止因為他是儲君而尊崇,更像長輩對待晚輩般的關愛。仙子尤是如此,似乎想是安慰他什麼,似乎又想彌補什麼,對他更是寵愛有加。
浮雲山四時不明,有時終日浮雲密布。初時宣掖以為山中時令就是這樣,等他長成才慢慢知道,這山中四時就是仙子心境。繁花似錦姹紫嫣紅是仙子快樂的心境;陰雲密布冰魄驟雨急降是仙子悲傷的時候。隻是為了山中生靈,她總是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也就是那一日,山中流雲隨風飛速流轉,帶起飛花落葉入雲霄,宣掖入山第一次認識到仙子悲哀的力量。滿心的情緒讓他控製不住,第一次擁著獨自悲哀的女人永世不願放開。那時還是第一次意識到仙子再也不是什麼神,而是他今世用生命去愛的女人。當宣掖撩開仙子因驟起的風被頭發遮住的眉眼時,看到了十年來第一滴珍珠般晶瑩的淚滴。也第一次抓緊仙子柔荑動情道:“朔鳶,你已經背負太多,該放下的就放下吧,即使世人都怨你恨你,有我愛你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