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再度攻夏(2 / 3)

孟源很意外,他望向他的父親,隻好沉默。事情決定了。孟源以及夫人都知道斡紮簣一定會獻城的,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阻止他。

“蒙古人的話可信嗎?如果獻城之後,他們還要屠城如何是好?”

“那時候,百姓就可以與他們同歸於盡了。”斡紮簣輕描淡寫地說,“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隻要我知道你們還活著,我都可以忍受。”

夫人的臉上流著兩行淚水。

斡紮簣看了她一眼,又對孟源說:“明天早上就告訴人民我的決定,讓我們的人民持有夢想和希望。”

第二天,成吉思汗順利地接納了這座沒有任何抵抗的城市,他遵守他的諾言,沒有允許大部隊進入城內,而且他向城中百姓承諾,不會傷害他們一根頭發,不會取他們的一物。百姓們雖然心裏不滿,但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畢竟他們毫發無損,繼續過著以往平靜的生活。唯獨不同的是,城牆以及城門樓上所有的西夏國的龍旗都變成了蒙古帝國的九斿白纛。

西夏積石州是一個大都市,一個商業以及文化中心,西夏人引以為傲的地方。黨項人是一個有強烈自尊心的民族,他們對外人對他們的看法也十分敏感。當時的積石州有許多大客棧,在裏麵可以吃到西夏最精致的食物,而那天晚上成吉思汗就待在這樣的一個豪華大客棧裏,他穿著漢人貴族的衣服,侍衛們都喬裝打扮成宋國的客商分布在客棧周圍。他獨自坐在靠近壁爐的角落,正享用著客棧主人親自烹調的大塊烤肉,客棧主人猜測他是一個來自宋國的有來頭的老人,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客棧裏沒有人知道這位訪客的確實身份,他們聽不到他說話的腔調,隻能從服飾上認為他是宋朝人,也從他的體格以及身上的刀痕看出他是一位戰士。客棧的常客們全都是貴族階級,非貴即富,因為這是一間高級的客棧。周圍幾個與成吉思汗保持距離,用一種好奇以及懷疑的眼神不時地偷窺他,成吉思汗還是自顧自地享用晚餐,眼睛看著壁爐裏的火焰,他是來微服私訪的。

客棧裏的安靜氣氛頓時被積石州太守、大將軍高良傑的到來所驅散,他是西夏剛剛封的護國忠義大將軍、西夏右丞相高良惠的弟弟。他的聲音在身軀未到之際已經先一步到達。

“聽說來了一個宋人,他在哪裏?!”他大吼,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其餘的人馬上閃到一邊去了。

“他難道躲起來了嗎?讓本將看看他是何方高人!”高良傑撞了進來,穿著馬靴的腳在木板上哢嗒作響,除了成吉思汗以外,在場的每個人都抬起頭來看他。高良傑是一個高挑的男子,有著西夏人典型的筆直的鼻子,頭盔底下露出一襲烏黑的卷發。他身上掛著代表西夏國部隊將軍的綬帶。

“來了一個將軍,他們告訴本將可以請教他如何抗擊蒙古強寇!”他咆哮道,他大吼道,然後他那雙發紅眼睛的目光落在成吉思汗身上,而成吉思汗沒有看他一眼。高良傑好像在成吉思汗的外表看到了很好笑的東西,接著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同時望著其他的人。成吉思汗旁邊的侍衛們——那些喬裝成商客的人立即警覺起來,他們握住長袍地下暗藏的劍柄,一步步向成吉思汗的桌子前挪去,但是成吉思汗很快就給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又裝作無事,慢慢退下。

“是這個人嗎?”他大聲笑道,“這是能教我們西夏人如何作戰的人?”

“高將軍……”客棧的掌櫃走向他,把嘴巴貼上他的耳朵,“宋國的人,他並沒有對您無禮。”

高良傑瞪了掌櫃一眼,大聲說:“我知道!何人敢對本將無禮!”他又搖搖擺擺地撞向成吉思汗的桌子。

“喂,老者!你就是那個人嗎?”他拍著桌子問道。

成吉思汗還是不看他一眼。客棧掌櫃想再試勸一次,於是笑著說:“將軍,您喝醉了,我帶您去偏房休息,那裏有好茶侍奉。”

“本將沒醉!”高良傑大叫。似乎成吉思汗沒把他看在眼裏激怒了他。

“直視本將!”高良傑裝出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吼道。

“原來你就是守城將軍高良傑。”成吉思汗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說,“據說你是一個軍事天才,一個聰明到可以屠殺掉整個蒙古大軍的人!”

“本將是西夏國的頭號將軍!本將之兄是西夏丞相!”他大聲說。但是他的這句話卻讓周圍的西夏人不滿起來,因為他們認為將軍應該在戰場上,而不是在這樣的客棧裏耍酒瘋。

“老者!你可聽到本將之言!本將命你直視本將!你以為宋國的人就可以無視本將嗎?”他一隻手正想去抓住成吉思汗的肩膀,但卻被成吉思汗躲開。

“將軍還是慢用吧,恕不奉陪!今晚我會教你如何戰鬥!我會的。”成吉思汗說了一句,然後出門。高良傑拔劍緊跟出去,卻見身邊湧出幾十個商客,突然抽出利劍紛紛向他砍來,等大家都湧出來看時,他已經碎屍,地上的屍體麵目全非。

“高將軍遇刺!快!抓刺客!”客棧裏有人大叫,緊接著整個積石城陷入慌亂,空氣變得緊張起來。而成吉思汗與他的侍衛們早就出城了,由於西夏軍不敢出城追擊,他們平安回到了自己的營地。

成吉思汗開始在帳中來回踱步,然後猛地轉過身來說:“傳窩闊台、拖雷到我帳中!”

“父汗!”窩闊台和拖雷急急如帳,跪拜道。他們發現成吉思汗的臉上容光煥發,綻放出歡欣的神情。

“朕以為這個積石城守將高良傑有何本領,原來是個庸碌無能之輩!朕去城裏微服之前並沒有捎信來通知你們,因為朕想去看看西夏這個邊陲重鎮是何等難攻之地,現在看來此城一舉可破!”成吉思汗的頭往後一傾,大笑出來。

“高良傑是一個殘忍、邪惡、自我膨脹的渾蛋。”拖雷嚴肅地說。

“父汗,您冒了極大的風險!”窩闊台急忙說。

“上食物和酒,朕要慶祝一下,因為朕殺死了高良傑,而朕卻安全回來了,他們並不知道朕是誰。”他一邊說一邊走向門口要叫他的侍從。

“來吧!”成吉思汗說著,牽著窩闊台和拖雷到一張大桌子旁邊說,“坐下來,我們商議一下軍務!”

“父汗要有行動嗎?”窩闊台問道。

拖雷正在為成吉思汗斟酒,他倒了九分滿,然後把酒壺放下。

“今夜突襲積石城,城裏已經大亂了,乘此機會可以一舉破城!”成吉思汗堅定地說。

“父汗,那我和拖雷去準備戰鬥吧。”窩闊台應道。

“你讓寶音和那個姑娘來我帳中,朕想問問他們的意見,耶律楚材不在帳中,我需要一個參謀。”成吉思汗吩咐道。

寶音和包綺麗進帳,在成吉思汗麵前,他顯得非常平靜,但是包綺麗變得有點緊張。並非是為了這個覲見而緊張,而是她隱約覺得這位蒙古大汗召見他們,可能要發生什麼大事。

“年輕人,積石城守將高良傑被我殺死了,我們今晚是否可以攻城?”成吉思汗微笑問道。

寶音想了想說:“大汗,您殺死的雖然是一個背景非常特殊的人,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庸人,您的敵人並不是這一個人,而是整個西夏國的人,我了解西夏國,他們不是輕易能破的,這個民族的力量並不會因為一個無能將軍的死亡而消失。”

“言之有理。”成吉思汗微笑,點著頭,很佩服寶音犀利的分析。

“雖然我對軍事了解得不多,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這個民族堅強和不屈的性格。雖說蒙古大軍攻克很多城池,西夏人吃了敗仗是因為有人出賣他們的國家,這個您也知道。”寶音接著說。

“雖然如此,不過……”包綺麗插話道,她的臉泛著紅暈,“高良傑是西夏丞相的弟弟,他的死一定會激怒西夏丞相,也許此時已經有重兵來支援了,今晚攻城,恐怕不是好時機。”

“我們不能就這樣等著他們自動獻城,如果整個西夏的守城將領都像斡紮簣將軍那樣識時務,那我何苦一再出征,我不想殺戮百姓,但遇到他們的抵抗就會有很多蒙古勇士死亡,如果他們投降獻城,我們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城池了。那現在如何是好?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我脫離這個進退兩難的困境?”

“隻要按兵不動,積石城的軍隊就不敢出城,隻要守住他們就是勝利。”寶音肯定地說。

“為什麼?何以見得?”成吉思汗問道,“難道指望他們餓死城中嗎?”

“不,我是說,大汗,您的左路軍攻打西夏的都城中興府即可。如今西涼城已經歸大汗所有,解除了西夏從西路支援中興府,而大汗重兵把守在積石州,同樣解除了西夏從南路支援中興府,如今中興府已經成為一座孤城,隻要攻下它,整個西夏唾手可得。”寶音分析道。

“妙極!與朕的想法一樣。就這麼辦!”成吉思汗拍掌叫好。

高良傑死在成吉思汗手上的消息不脛而走,並以風一般的速度傳入西夏國都中興府,直到傳入西夏皇帝李德旺的耳中。這位皇帝本來就因為蒙古大軍圍攻國都而一病不起,聽到這樣的消息猶如驚雷貫耳,就要奄奄一息了。他即可下詔,傳位於太子李晛,次日便一命嗚呼。

同樣聽到消息的右丞相高良惠也驚了一跳,他憤怒地說:“本相必須親自跑一趟才願意相信,我不敢真正相信這個傳聞,難道是年邁的鐵木真騎著他的馬順著城牆爬進了將軍府殺了嗎?”

但是皇帝並不允許他去積石州,皇帝怕高良惠一旦離開,那麼中興府就會被敵軍所破。皇帝派幾名將士親自去探聽虛實,沒過幾天,將士們回來交給皇帝一件從高良傑身上脫下的內衣,好像是被千刀萬剮的,上麵沾滿鮮血。皇帝即命將血衣交給高良惠。

“難道他從窗戶騎著馬跳進去的?我的天!這簡直是難以置信!”高良惠看了一眼血衣,閉著眼睛說。他轉過身子走向城牆的邊緣,俯瞰蒙古人的營地。對於弟弟高良傑的死,他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這是一個瘋狂的行動,而且是一個有計劃的行動。城內現在怎麼樣?”高良惠問著部下。

“蒙古人隻是像看門狗一樣盯著城門,他們不允許一個人從裏麵走出來。”部下回答說。

“那是一群狼。”高良惠繼續說,“他們想調虎離山,想以此來激怒本相來發兵去攻打他們,而好讓中興府城下這群狼撲入宮中!本相偏偏不上他的當!”

“丞相所言極是。”部下的聲音有些疲備,“我們不能中計,現在保衛都城才是重中之重。”

高良惠將弟弟沾血的內衣還給部下,他鎮定地說:“把這件衣服拿給積石州的守軍們看看,叫他們勿忘血仇,堅守城池。”

等部下打馬而去的時候,高良惠抬起頭來,眼淚在他的眼中,微笑卻掛在嘴角。

整個西夏開始人心惶惶,皇帝幾乎每天都收到各地傳來的警報,蒙古的掠奪者正蠢蠢欲動。他接到奏報說,看到一大批的蒙古軍隊在行軍來支援攻打中興府。然而這樣的奏報持續了一個月以後,皇帝漸漸不相信這些奏報了。因為蒙古軍隊並沒有立即開展進攻,他想也許蒙古人正在試探性地侵入各個邊城掠奪,他們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在掠奪西夏人的牛羊,等他們掠奪夠了就會撤軍的。也有可能因為西夏國的國運還沒有到斷送的時候,使得一些愚蠢的蒙古人不敢到中興府的城堡下來撒野。

可是越來越可靠的有關蒙古軍隊入侵的報告還是持續傳來,各地的駐軍開始要求增派軍隊來保護他們受到驚嚇的人民。皇帝派出探子去打聽消息,但是他們都是一去不回。於是又派出更多的探子,終於有一個探子活著回來了,大喊著整支蒙古軍隊的確出現在了中興府城下,由窩闊台和拖雷擔任統帥。探子並拿出一張用蒙語和西夏文兩種文字寫的移檄,檄曰:“夏國背信棄義,欺我久矣!立誓與我修好,常效貢職以息兵革,然其後連年怠惰;西征之時曾承諾以兵助戰,然未見一卒;言遣太子以為質,亦未見其人,其後又擅為毀約,與乃蠻部暗合。今我五十萬大軍移師東指伐之,城破之日,寸草不留,不破西夏,誓不還師。”皇帝聽到消息大驚失色,他沒想到蒙古軍隊已經越過了防禦,兵臨城下了。

皇帝馬上發詔責令高良惠禦敵,一方麵進行和談事宜。高良惠在城裏召集眾將,然後命令收集蒙古軍隊情報。

“大人,我們的人傳來消息,說鐵木真的一部分軍隊駐紮在積石城外,沒有多餘的軍隊可以派來這裏,他怕大軍都集中到這裏會受到夾擊。”

“我就知道!”高良惠破口而出,“現在即使他們沒有援兵,中興府也支撐不了多久,蒙古軍隊天天都在攻城。”

高良惠又看地圖,大聲自言自語:“鐵木真會先打哪個地方呢?”

“他們已經將城圍得水泄不通了……”一個將士說,“現在四個城門都在遭到攻擊。”

忽然,有信使來報,十萬火急的樣子:“他們發動攻擊了!”

高良惠急問:“在哪裏?”

“正攻向東門!”

在一條又幹又硬,兩邊是黃褐色的路上,成吉思汗騎在他的軍隊的最前麵。中興府的平民有的正逃向遠處的定州城,看到路上有一整支蒙古軍隊時,他們都把載著家當的各類車輛留在路上,然後急忙地逃向兩邊的原野。

距離東門兩裏的地方,一些蒙古兵士站在用來衝撞城門的撞牆槌前麵。

當夜晚來臨時,高良惠站在城門的胸牆上,看著城門外正在等候命令的蒙古兵,便命令弓箭手賞他們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