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麼說,偉大的蘇丹……”亦納勒出黑說,“鐵木真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雖然他的大軍能來到我們的城下,卻無法進入我們的城堡。”
“黑爾汗,你難道瞎了還是聾了?”摩訶末蘇丹焦躁地說,“敵人既然能來到城下,就能進入城堡,進攻隨時都會開始。我聽到的隻是風暴在宮外的呼嘯,但它立刻可能變成一場狂風暴雨席卷而來。我真想到宮外看看!”
殿門忽然打開,王儲紮蘭丁急入,他有健美的身材,長長的臉上總帶著坦率正直的眼神,並留了一頭黑色的長發。
摩訶末蘇丹大驚失色道:“難道那些來自遙遠東方的蒙古人已經進宮了嗎?”
“父王,蒙古人還沒有來到這座城市。”紮蘭丁馬上說,他希望摩訶末蘇丹能夠平靜下來。
“我聽到了號角聲,聽到了兵馬走動的聲音。”摩訶末蘇丹說。
“父王,那是我向城市發的警報,我組織了軍隊和人民,隨時等待抵抗侵入的蒙古人。”紮蘭丁說。他的一舉手一投足,無不散發著既優雅又強健的魅力。
“敵人還沒來,可你已經使我的子民人心惶惶,你擾亂了軍隊安定的心!你讓我如何平安地逃離這座即將被攻陷的城市?”
“父王,如果我們不抵抗,蒙古人很快就會進城了,訛答剌城已被成吉思汗的兒子察合台和窩闊台攻陷,他們殺害了那裏的男人和孩子,搶走了那裏的婦女。而成吉思汗已經在布哈拉城裏正在與搶去的女人飲酒作樂,如果我們不把這群惡魔趕出花剌子模,他們很快就會攻打玉龍傑赤城。”紮蘭丁鎮定地說。
“哦,安拉!我的母親你的祖母花剌子模的太後就在撒馬爾罕,希望仁慈的安拉能夠保佑他們。”摩訶末蘇丹說。
“安拉是不會保護弱者的,父王!現在您就下旨,號令軍隊和子民為我們的國家而戰吧!”紮蘭丁激昂地說。
“好吧,我現在才發現我已經老了,就讓我把國王的一切權柄都交給你吧,你現在已經是年輕的國王了。”摩訶末蘇丹說,“乘蒙古人還未到這座城,你得把我送出宮去,我要去撒馬爾罕城陪伴你的祖母,讓她少一些驚慌和恐懼,我要遠離那些可怕的魔鬼,我向安拉祈禱,希望偉大的安拉賜給你勇氣和力量。”
“尊敬的父王,您不能離開這座城市,您的離去會讓你的子民失去攻擊敵人的信心,更會讓魔鬼狂笑著撲向這裏。”紮蘭丁說。
摩訶末蘇丹並沒有聽取紮蘭丁的勸告,而是攜帶財物與宮中一行六百多人去了撒馬爾罕城。心存僥幸的摩訶末蘇丹並沒有想到,兩個月後,蒙古四路大軍已會師於撒馬爾罕城下合圍撒馬爾罕。
心煩意亂的摩訶末蘇丹正在和自己的女侍衛伊戈娜飲酒作樂,她頭發金黃,臉龐的輪廓鮮明而柔和,並有一雙猶如夏日天空般湛藍的眼睛,伊戈娜美得就像是一朵綻放的蓮花。她希望保護摩訶末蘇丹,她全心全意所愛的人。城外的喧囂聲已經將女樂師們演奏的樂曲淹沒。他們走出宮殿門口,來到一個可以眺望到城堡外的樓閣。
“哦,安拉,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去看看,難道是魔鬼闖進宮中了嗎?”摩訶末蘇丹驚慌地站起身,朝窗子前走去。
看到他焦急萬分,她堅定地說:“陛下,還是讓我站在窗前,把外麵發生的情形告訴您吧。”
摩訶末蘇丹看到了從外麵射進宮的弩箭,驚愕地大叫起來:“蒙古人來了!每個窗口很快就會成為弓箭手射擊的目標,一支流矢也可能……”
“陛下,我不怕!”伊戈娜嘟噥道,馬上邁著堅定的步子跨上了兩三級石階,向他所說的那扇格子窗走去。
“伊戈娜!親愛的伊戈娜!”摩訶末蘇丹喊道,“不要冒險,這可能造成傷亡,萬一發生什麼,我會終生遺憾的,至少用那個舊盾牌擋一下,盡量使自己不要暴露在格子窗前麵。”
伊戈娜以出奇的敏捷,把一麵巨大的舊盾牌遮住窗口的下半部,這樣她既可以用它保護自己,又可以躲在它後麵,窺察城堡外麵的活動,向摩訶末蘇丹報告攻城部隊進行的各種部署。她這時所處的位置對這一目的是特別有利的,因為這時她與主樓構成的角度,使她不僅可以看到城堡周圍的區域,而且那個可能成為第一個進攻目標的外圍工事,也在她的視線之內。這個外部碉樓並不太高,也不太大,它的作用隻是保護城堡的邊門。這類碉樓由城堡的壕溝與主堡隔開,萬一它被攻占,隨時可以曳起臨時吊橋,切斷它與主要建築的交通。碉樓有一個出擊口,與城堡的邊門處在一直線上,整個小樓周圍築有一道堅固的木柵。從駐守這個據點的人數上,伊戈娜不難發現,守城部隊對它的安全比較擔心,進攻者幾乎就集結在與工事遙遙相對的地方,從這點看,很清楚,它已被選定為進攻的突破口。
這些現象,她迅速通知了摩訶末蘇丹,並且告訴他:“城下布置了弓箭手,士兵像海水一樣多。”
“打著什麼旗子?”摩訶末蘇丹焦急地問。
“我沒有看到什麼旗子……”伊戈娜回答。
“簡直是咄咄怪事,”摩訶末蘇丹咕噥道,“要進攻這麼一個城堡,卻沒有一麵軍旗,不打旗號!你看到指揮這行動的人嗎?”
“那是一個勇猛的騎士,穿一身黑盔黑甲,十分明顯,”伊戈娜說,“隻有他從頭到腳的武裝很特別,由此可見,整個行動是他指揮的。”
“他的旗幟上畫的什麼圖案?”摩訶末蘇丹問,危機到來的可怕的消息使他感到驚慌。
“好像在黑色的旗幟上畫著一根長矛一樣的圖案,還有狼……”
“哦!安拉,難道安拉對我的懲罰已經到了麼……”摩訶末蘇丹大驚失色。
“進攻的鋒芒指向城堡的另一邊。他們好像隨時在準備衝鋒,安拉保佑我們吧!多麼可怕的景象!衝在最前麵的都手拿巨大的盾牌,頭上頂著防禦用的木板,跟在後麵的便挽著弓前進,哦!安拉,饒恕你所創造的人類吧!”伊戈娜叫道。
就在這時,她的描述突然被進攻的號音打斷了,那是一陣尖厲的號角聲,撒馬爾罕守城的人也立即從城樓上吹響了軍號,那是對敵人的進攻表示藐視的號音,其中還夾雜著沉悶的咚咚聲,一種銅鼓發出的聲音。
雙方的呐喊更擴大了那恐怖的聲浪,進攻的蒙古人喊道:“成吉思汗萬歲,成吉思汗萬歲!”
而守城的花剌子模將士們也喊道:“偉大的摩訶末蘇丹萬歲!讓我們以安拉的名義,將這些侵犯我們的異教徒趕出去,殺死他們!”
然而決定勝負的不是呐喊,城外發動了猛烈的進攻,被圍困的城堡也展開了同樣猛烈的抵抗。蒙古弓箭手們在森林的狩獵活動中訓練有素,現在發揮了弓弩的強大優勢,用當時恰如其分的說法,真可謂是“箭如雨下”,防守者全身的任何部分一旦暴露,立刻會給他們的長箭射中。這密集的射擊氣勢淩厲,持續不斷,每支箭有各自的目標,同時射向胸牆上的每個洞眼或窟窿,射向每個窗口。不論那裏有沒有人防守,隻要可能有人,都會遭到射擊。結果守兵死了幾百個,還有一些受了傷。守城將軍怯失力汗和兩個夥伴的部下,自恃盔甲在身,而且有城牆掩護,在防守中表現得相當頑強,幾乎與進攻者不相上下。他們用強弓硬弩、投石器和各種射擊武器,回答對方密集的飛矢。由於進攻者缺乏必要的掩護,他們的傷亡比他們造成的傷亡大得多。箭和飛射物的嘯鳴,隻有在某一方遭受重大損失引起驚叫時,才會暫時停止一會兒。
“我隻能躺在這裏,像一個臥床不起的病人。”摩訶末蘇丹喊道,“這是一場決定我生死存亡的戰鬥,我卻無能為力,隻得靠別人去進行!仁慈的伊戈娜,請你再看一下窗外,但要注意,別給下麵的弓箭手當作射擊的目標。請你再看一下,看他們是不是還在進攻。”
伊戈娜經過這段時間的精神準備,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重又堅定地走到了格子窗前,但把身子隱蔽在一邊,不讓下邊的人發現。
“伊戈娜,你看到了什麼?”摩訶末蘇丹又問道。
“什麼也看不見,隻有一片密集的飛箭,使我的眼睛都花了,連射箭的弓手也看不到。”
“哦!”摩訶末蘇丹說,“如果他們不能靠強大的實力向城堡發動攻勢,單憑射箭是攻不破石牆和堡壘的。找找那個舉著長矛的騎士,美麗的伊戈娜,看他在做什麼,因為他怎麼做,他的部下也會怎麼做。”
“我沒有看到他。”伊戈娜說,一雙灰色的眼睛依然凝視著他。
“怯失力汗在哪裏?這個無恥的懦夫!”摩訶末蘇丹表示厭惡地喊道,“難道在暴風雨到來的時候,這個舵手卻離開了他的崗位嗎?”
“他沒有離開,沒有離開!”伊戈娜答道。“現在我看見那個舉著長矛的騎士了,他帶著人逼近了碉樓外麵的屏障籬。他們正在拔除木樁和柵欄,用斧頭砍倒屏障籬。他那高高的旗幟在眾人頭頂飄動,像烏鴉在堆積屍體的戰場上盤旋。他們在籬牆上打開了一個缺口……他們衝進去了……又給頂回來了!怯失力汗率領一隊兵守在那裏,我在密集的人群中看到了他高大的身子。他們又向缺口衝去,雙方展開了肉搏,一個對一個爭奪通道。安拉啊!這是兩股猛烈的潮水在搏鬥,兩股相反的風浪在互相衝擊!”
她從窗口變轉了頭,仿佛再也不敢看這可怕的場麵了。
“再向外邊望一下,伊戈娜。”摩訶末蘇丹誤會了她回過頭來的原因,於是急忙說,“現在大概放箭不多了,因為雙方已在展開肉搏。你再看看,現在危險不大了。”
伊戈娜又向外望了一下,馬上驚叫道:“安拉啊!怯失力汗和另一個年輕的騎士在缺口搏鬥呢,他們的部下在旁邊呐喊助威,注視著搏鬥的進展。安拉啊,救救被壓迫的人吧!”接著她發出了一聲尖叫,大喊道;“他摔倒了!……他摔倒了!”
“誰摔倒了?”摩訶末蘇丹大聲問,“看在安拉分上,快告訴我誰摔倒了!”
“怯失力汗。”伊戈娜答道,她有些泄氣,但接著又高興得大喊起來,“不對……不對!光榮歸於萬軍之主的安拉!他又站起來戰鬥了,他一條胳膊仿佛有二十個人的力氣似的。他的劍斷了——他從一個士兵手裏奪過一把長斧,他不斷揮舞著它,把蒙古那個年輕的將士逼得步步後退。那個大個子彎了一下腰,站不穩了,像一棵大樹已被伐木工砍得搖搖欲墜,他倒下了!”
“蒙古將軍嗎?”摩訶末蘇丹喊道,他的眼裏顯出了憂鬱的神色。
“對,蒙古將軍,”伊戈娜答道,“他的人趕來救他了,傲慢的長矛騎士跑在前麵,他們人多,逼得我們的勇士隻得住手。他們奪走蒙古將軍,把他抬進了營地。”
“進攻的人已拿下了屏障籬,是不是?”摩訶末蘇丹問。
“拿下了,拿下了!”伊戈娜喊道,“他們已在攻打外堡的城樓,一些人在架雲梯,其他的人蜂擁而上,拚命想踩著彼此的肩膀爬上城樓。石頭、圓木、樹杆紛紛落到了他們頭頂,受傷的人馬上給送往後方,新來的人又代替他們參加進攻。偉大的萬能的安拉啊!你把自己的形象給了人類,為什麼他們這麼殘忍,要消滅自己的弟兄呢?”
“伊戈娜,別那麼想。”摩訶末蘇丹說,“現在沒有時間想這些事。誰退卻了?誰在向前推進?”
“雲梯給推倒了,”伊戈娜答道,身子瑟瑟發抖,“戰士們趴在地上,跟壓傷的爬蟲似的。守城的一邊占了上風。”
“安拉啊,幫助我們吧!”摩訶末蘇丹閉著眼睛嚷道,“蒙古人退卻了嗎?”
“不,沒有!”伊戈娜大聲回答,“他們表現得很英勇。長矛騎士逼近了邊門,他把門打得震天響,在一片喊殺聲中還可聽到。石頭和圓木冰雹般向這位勇士打來,可是他毫不理會,隻當它們是雞毛或飛絮!”
“憑默罕默德先知起誓。”摩訶末蘇丹說,他瞪大眼睛,臉色蒼白地說,“我敢說,全世界也許隻有一個人能夠這麼戰鬥!”
“邊門搖動了。”伊戈娜繼續道,“它坍了,他們衝了進去,碉堡被占領了。啊,安拉!他們把守兵從城樓上扔了下來,扔進了壕溝。”
“哦!那吊橋,那連接城堡的吊橋,也被他們攻克了嗎?”摩訶末蘇丹大聲問,“也許我現在應該離開這座城市,遠離這群魔鬼。”
“沒有,陛下,還沒有。”伊戈娜答道,“長矛騎士一過橋,就把它破壞了,隻有不多幾個守兵與他一起逃進城堡。你聽到的尖叫和喊聲,便說明了另一些人的命運。我看,要在戰鬥中取得勝利還很困難呢。”
“伊戈娜,現在情況如何?”摩訶末蘇丹焦急地問,“你再向外看看!現在不是害怕流血的時候。”
“陛下,進攻暫時停下了。”伊戈娜答道,“蒙古人占領了碉堡,正在休整,守城部隊雖然還在斷斷續續向他們射箭,可是不能傷害到他們。”
“那個長矛騎士,他就是成吉思汗……”摩訶末蘇丹又自言自語似的咕噥道,“我敢說,沒有第二個人會這麼勇敢,伊戈娜,你沒看到長矛騎士還有什麼別的標誌嗎?”
“沒有。”伊戈娜答道,她看得目瞪口呆,動也不敢動。我看不到他還有什麼其他標誌,不過隻要看到他打仗時那渾身是勁的樣子,我想,哪怕他在千軍萬馬中,我也能識別他。
“伊戈娜。”摩訶末蘇丹說,“毫無疑問,他們隻是休息一下,以便積蓄力量跨越壕溝。他們是不會遲疑猶豫的,不會讓一場英勇的戰鬥前功盡棄的。我不得不離開這座城市了,這真是太可怕了!”
“陛下!”伊戈娜轉身離開了窗口,走近他說道,“您這種對目前的虛弱狀態無能為力的怨恨,必然會對您的國家產生不利影響。您不能離開這座城,您應該指揮將士們,與堅守城池的十一萬將士並肩作戰!”
“哦!伊戈娜!人是定位在大自然的其他動物和植物以及礦物之後,因為隻有狂妄的人類才會企圖扭曲生命。”摩訶末蘇丹答道,“你不知道,我現在老了,如果我能再年輕一些……”
“陛下!世界的征服者蘇丹!”伊戈娜搖了搖頭說,“既然這樣,那麼就請陛下起駕吧,我護送陛下從秘密通道離開這裏!他們即使能包圍這座城,卻無法知道您的逃生通道,現在就走,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
於是,摩訶末蘇丹在貼身侍衛伊戈娜的護送下穿過幾公裏的通道,準備帶領人馬逃往西北方向的巴裏黑城。可是通道出口處那座石頭壘起的閣樓已經被兩個蒙古兵守住了,顯然他們並不知道這裏連接著一個地下通道,一直通向撒馬爾罕城裏的摩訶末蘇丹的行宮。伊戈娜隻好耐心地等著天黑。夜幕落下,伊戈娜一寸一寸靜悄悄地爬行,直到接近南側的蒙古兵時,她才起身往蒙古兵的頸椎用力一擊。蒙古兵倒下了,她也不多想便帶著摩訶末蘇丹衝了出去。
他們跳上了較健壯的那匹馬,然後牽起了另一匹馬的粗糙韁繩,他們隻有自求多福了。兩匹馬走進了一條兩旁布滿碎石子的小徑。這裏的地形相當險惡,在燒黑的巨岩之間有一個個凹洞,洞內流沙飛旋,就像是地獄裏用來懲治惡人的鍋爐一樣。
整整一夜,第二天下午他們才精疲力盡地來到巴裏黑城外的一個地方。摩訶末蘇丹下馬坐在地上休息,他遠眺著眼前的景致,他感謝安拉,讓他得以生長在這片融合了沙漠與農田之美的神奇土地上。金黃的麥穗閃閃耀眼,棕櫚樹綠得令人陶醉,它的冠冕下流淌著有助農田水利的暗木河之水,並遮蔽了平靜村莊的一棟棟白屋。祖祖輩輩的花剌子模人所開墾的黑色土壤,長出了果樹和小麥還有亞麻。酪梨樹與無花果樹竟相媲美。暗木河岸有鬱鬱蔥蔥的綠草和蘆葦。沙漠中的植物隻需要一點雨水就會冒了出來,水資源能在沙地深處儲存幾個星期之久,但是隻有依靠占卜的小棍才能找得到。伊戈娜找到了一塊潮濕的地方,跪下開始用手挖了起來,終於挖到了水。她先用手掬水止渴,脫下纏腰布用水洗幹淨,然後搓自己的身子,她沒忘記用羊皮袋裝滿珍貴的水。
摩訶末蘇丹的嘴唇幹了,舌頭也腫了,他實在沒有力氣了。如今除了祈求神靈保佑之外,還不能再奢求什麼。他想象著自己正和宮中的後妃們在一處綠野鄉間散步,耳旁鳥語啁啾,並有暗木河串流。如此一來現實的景致也就不那麼艱險,他的腳步也變得輕盈起來,他沿著一條幹涸的河床走到一座陡斜的山丘腳下,一片光禿間,卻屹立著兩棵棕櫚樹,景象極不協調。
伊戈娜提著灌滿水的羊皮袋子恭敬地遞給他,他眼睛都沒抬,仰起脖子咕咚咚喝了起來,然後倒地就睡。當他一覺醒來,太陽已開始西沉。他忍著頭部的漲熱和肌肉的疼痛繼續往巴裏黑城的方向走,山穀卻是那麼遠,那麼遙不可及。
“走吧,遠離那些魔鬼,遠離他們。”摩訶末蘇丹不停地嘮叨著。
金發碧眼的伊戈娜聽到這些話,再加上一路上狼狽的奔逃,她實在怒氣難消,因為她看到原本頭腦靈活、熱情奔放的情人摩訶末蘇丹,如今竟成了悶悶不樂、唉聲歎氣、萎靡不振的老人。她與花剌子模原本是勢不兩立的,因為她是古爾王朝的希哈布·阿德丁·摩訶末國王最小的女兒,在摩訶末蘇丹征戰阿富汗加茲尼城時,她被他所俘虜。她的美貌救了她一命,她成為摩訶末蘇丹的女人,成為他的侍衛。再後來,摩訶末蘇丹心血來潮讓她恢複了自由身,但是她卻不走,她留戀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也許因為摩訶末蘇丹與她的父親同名,使她不僅感受到了父愛,而且感受到了他對她丈夫般的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