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起得異常的早,周圍眾人皆在沉睡之中,流蘇亦是如此。我不忍驚擾劉欣便獨自一人走到院中。
天蒙蒙剛放亮,西沉的滿月依舊殘留在空中,若隱若現的星星慢慢被陽光遮蓋,天邊的雲際開始漸漸泛紅,光芒一絲強過一絲。空氣清新冰涼,舒適宜人,全然沒有白天的炎熱,我四處走動,享受這難得的片刻清靜與自在。
忽見前方樹下竟然有一人靜靜地靠在樹旁,董舍人?我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人兒,他亦是孤身一人,略有沉思的樣子。
對於我的出現,他也是一臉訝異,起身恭拜道,見過太子妃。
我笑問道,舍人好雅興,一早也在欣賞美景?
太子妃見笑了,隻見他然後眉頭一皺,煩惱般猶豫了片刻坦誠回道,臣在思索,自己是不是在哪裏怠慢了定陶太後,所以才……
十三歲的孩子,在這深宮中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望著他緊縮的雙眉,驀然想到自己也可以算是一樣,禁不住同病相憐。
我搖搖頭回道,沒有,董舍人多慮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想起傅太後昨日對他的態度與所評,終不忍心告訴他實情。
那,果然是……他語氣一頓,摸著自己的臉頰憤怒地說道,這張臉,又是因為這張臉,她自幼嘲笑我,瞧不起我,現在甚至惹得定陶太後不悅,他語氣漸漸由氣憤轉為歎息,莫名的語氣中卻帶有一絲絲悲哀。
她?我不解地望著他,不知他所指為何人。
片刻以後,他從回憶中醒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不是我的錯,所以我一定會努力做好份內的職責,請太子妃放心。
我點頭勸道,你是皇帝欽派,太子對你信賴有加,隻要不讓太子失望,舍人你自有出息之日。說完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失語,此乃覬覦皇位之論,即使人人皆知,也是不該昭於言外。
不知董賢是聽出我的失言還是看出我的不安,接著說道,太子妃所言是在叮囑臣下忠於職守,臣知道。
望著他誠摯的雙眸,我放心地點點頭,明白就好。我轉過身想要離開,或許太過倉促,發絲竟然甩到了董賢的臉上!
我一陣尷尬,回頭一笑,算是略表歉意。
他先是一怔,然後微微一笑,俯首作揖,不再言語。
待我走到正殿門外,愣愣地停在門外,幾欲推門的手停在空中,竟被自己的所為嚇出一身冷汗,我竟然以太子妃的身份獨自一人私見太子外臣,雖然這隻是巧合,如果被他人以不潔之罪誣蔑也是百口莫辯。即使他隻有十三歲,但是他也是男子,雖然自己現在不是身處後宮卻也太過大意了。
這一刹那,我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與考慮問題的欠缺,看來如果真要在此生存,以後我得仔細謹慎更得學習些生存之道。
推開門,發現劉欣已經起身,流蘇正在為他整裝梳洗。
文姝一早去哪了?這花?劉欣看到我手中的花不解地問道。
剛才在進來之前我轉身去了荷花池,此刻果然派上了用場,於是我微笑答道,太子覺得怎樣?一早起身經過荷花畔,發現此花實在是粉嫩嬌媚的好看,一時欣喜采了些回來讓太子瞧瞧。
水滴順著我的衣袂滴了下來,我在采取時不小心打濕了衣裙,一陣清風徐來,升起一股涼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劉欣見狀輕輕握了握我冰涼的手,關切地說道,池水不淺,文姝要小心些,不要輕意涉險,喜歡話就讓下人去采摘就好。你瞧你的手冰涼涼的,進去換件衣服吧,小心著涼。
我答道,是,謝太子關心。
劉欣聽此手微微一顫,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終也沒有開口。我不解地望著他,然後俯首退下。
第一次,我在劉欣的麵前耍了心機,我有一萬個理由一千個無奈,我一直堅信自己對待他的心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卻忽略了在這一刻,我的心開始被權勢與黑暗慢慢吞噬,此刻我進宮也不過一月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