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們談話時聲音過大,驚擾了這一片安靜,屋內傳來劉欣的詢問聲,董聖卿,何人立於殿外?
回太子……未等董賢說完我便接道,是我,傅文姝,欣……太子。欣兒二字在嘴邊回蕩卻被我生生改成了太子,今後,這個名諱隻怕不是我所能叫的了。
文姝?進來吧。語氣淡然,波瀾不驚。
推門而入,一位目光鑠利的臣子向我施禮道,臣趙玄見過太子妃。
我輕輕地點點頭。
太傅且退下吧,今日所落下的課業明日一並補齊。劉欣吩咐道,顯然已經十分適應自己的太子身份。
是,臣告退。太傅趙玄麵朝此方緩緩退下。
文姝,為何你?劉欣迷惑地望著我。
些許日子不見,我內心的蘊藏的深深思念,竟被劉欣這句不解的話語給磨滅了,對於他,我隻是妻子麼?內心一陣動搖,卻也隻是正色回答道,宮裏有特詔:姑姑可每十日進入東宮看望太子,文姝則是隨人妻之禮,得以與姑姑一起入宮。我回答道,略去參拜趙皇後一幕。
劉欣點點頭,若有所思然後淡淡說道,文姝此來必定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我點頭說道,是,有勞太子費心了。劉欣對我依舊是禮全而關切,卻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我又說不出是什麼。
一覺醒來,天竟近晌午,四周不見太子的身影唯有流蘇一人,屋外傳來陣陣簫聲,簫聲宛轉悠揚,清澈明亮,隻是悅耳的樂聲中似喜似悲,有一股催人淚下之感。
我揉揉朦朧地睡眼好奇地問道,流蘇,哪裏來的音樂?
流蘇搖搖頭說道,音樂響了有些時分,仿佛是院中傳來,但是並不知道是何人。
我起身梳洗裝扮完成,急急忙忙打開屋門,走到院內四周尋望,想要一探究竟。流蘇則是無聲地跟在我的身側。
他立於樹下,手持長簫,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明晃晃地刺目。
待一曲完畢,我撫掌稱讚道,董舍人,想不到你如此擅長樂律。
他大約沒有料到我的到來,回過頭來一臉詫異,臣錯擾了清淨。雙手合攏著向我作揖,那管長簫別在腰間,玄色的袍子更是映得那蕭通體的晶瑩剔透。
好別致的簫。我微笑著稱讚道,不去理會那套虛禮。
這簫是白玉簫,據說是用海底千年白玉雕刻成的。他將簫捧在手中,恭敬地向我遞過來。
流蘇前去將前遞過來的簫捧到我的麵前,我伸手接過,簫握在手中,一股沁心的寒意,冰涼涼的。
古人有雲:絲不如竹。今日一見,果如所言啊!身後想起劉欣稱讚聲,而且這簫也是難得地罕見。
我驚喜道,太子,你怎麼在這?
劉欣道,今日課業已經結束,想著文姝在東宮,就早早回來看文姝可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
我一陣感動說道,謝謝太子關注,文姝會適應這裏的。內心暗道:是劉欣,我熟悉的劉欣。
劉欣點點頭然後笑說道,回來卻發現董聖卿精通樂理,我竟然從不知曉。劉欣向前走來,坐在我旁邊的石凳上。
臣恐驚擾了太子的清淨,所以不曾在太子麵前吹奏過。董賢回道。
太子,太子,劉欣喃喃自語,不知是對自己還是我們說道,太子?這裏是皇宮!
文姝,劉欣突然叫我的名字,然後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我再也不是定陶王了。
是,文姝知道。我順勢應道,心裏暗暗思索他這句話到底是何含義,他是想說自己已經不是昨日的劉欣了麼?
劉欣說道,聖卿,吹奏一曲吧。
我將白玉簫遞還給董賢,樂音慢慢地流淌,記憶像是籠上了一層薄紗,透過去看得見初升的太陽,隱約得不似真的。繁茂的樹葉遮擋了大片的陽光,落下來斑斑駁駁的光輝照在彼此的臉上,我有些看不清他們的容貌。
劉欣突然接道,文姝,下次有機會與聖卿合奏一曲吧。我喜歡你們的音樂。
是。我與董賢同時應聲答道。
琴簫合奏,諧瑟之音,這一美好的願望直至生命滑落終也沒有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