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手點篙，老艄公扳槳，在一片“橐橐”與“嘎吱”聲中，渡船離了岸。
溪口換了個位置，山、樹都甩在身後，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是滾滾的激流。船隻穿過明礁暗石，向對岸岩洞劃去。時令已入早春，江風已帶暖意，天上橫過一隊大雁，將巨大的“人”字映入江水。風景優美極了。
不多一會兒，便到了江心。這裏有片怪石嶙峋的岩灘，從上遊奔騰而來的波濤，被崢嶸的石壁擋住了去路，“刷”地衝到壁上，又立刻倒回來，激起雪白的浪花，發出轟天的巨響。泡沫飛濺，如煙似霧。在這水惡浪險、旋渦飛轉的緊急關頭，隻見老艄公櫓把一沉，船隻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挑擔的厲聲叫道：“快把裴大鏢交出來吧！”
女孝子一愣，賠笑道：“嗨，老板，開什麼玩笑？我們是出殯辦喪事，哪有什麼裴大鏢！”
“你把棺材打開來看看！”
“棺材裏抬的是我爹，三天前得急症死的，你們莫作孽啊！嗚嗚……”女孝子說著說著就幹嚎起來。
“梁騷！”小水手大聲叫道。
“哎，”女孝子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發覺失口，連忙說，“你叫哪個？我們這裏都姓杜，沒有一個外姓人。”
“我叫的就是你！”小水手手握竹篙怒罵，“你男扮女裝，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趕快交槍投降吧！”他一把撕掉了左眼上的膏藥。
“啊！觀音保！”梁騷驚呼了一聲，連忙伸手到懷中去掏槍。隻見那小水手將船篙橫掃過去，像颶風，似閃電，梁騷槍未掏出，已仰麵倒下水去，幾個旋渦就把他吞沒了。
其他匪徒還想反抗，一支厚槳攔腰劈來，老艄公隻悶悶地“嘿—”一聲，這些人不是撲倒，便是跪下，像螃蟹一樣羅列在艙板上。
“舉起手來，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偵察隊！”另外幾個挑擔的從籮筐中拿出了手槍與衝鋒槍，一齊大聲叫道。
八個抬棺材的、一個打陰鑼的全部做了俘虜。
渡船又劃回到南岸。
“哐！哐！哐！”棺材裏發出了敲打聲，“死屍”複活了！
“你們的裴總指揮、裴師長在裏麵憋悶得慌，現在該讓他出來透透空氣！”從岸上跳到船上的長胡子命令道。
兩個土匪連忙拔起那活動的釘子，打開棺材蓋，一個禿頭、馬臉、鷹眼、黃胡須的老頭坐了起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裴大鏢，你被俘了！”那個長胡子厲聲呼道。
“你是—”
“你看看我是誰……”長胡子撕下了貼在嘴上與下巴上的胡子，他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響天雷”隊長。
“唉—”裴大鏢一聲長歎，又重新躺倒在棺材中。
剛才留在南岸扮成“孝子”、“客人”的土匪早被那些化裝為挑擔的偵察兵捆起來了。原來裴大鏢殘匪為了從溪口過澧水去投鄭希胡子，昨夜搶了一家做喪事的棺材與行頭，喬裝打扮，妄圖過渡。不料向添壘早就識破了他們的陰謀，布置關老大（即老艄公）和觀音保在這裏擺渡，他與曹中豐等人化裝成挑擔子的小販，一舉殲滅了這最後二十來個頑匪。
“告訴你，裴大鏢！”向添壘大聲說，“你們要投奔的那個鄭希胡子和所謂的‘金錢豹’，在上個月就被我軍活捉了！”
聽到這個消息，剛剛從棺材裏揪出來的裴大鏢“啊”一聲軟癱在地上。
在辰州軍民慶祝剿匪勝利大會上，高飛、王西聖被追認為共產黨員、烈士，追記一等功；向添壘偵察隊榮立集體一等功，獎了一麵“英雄偵察隊”錦旗；觀音保與關老大也立了功，受到了嘉獎；柳樹灣兒童團被命名為“英雄兒童團”，辣妹子、冬生與丫頭婆都趕來縣城領獎。
佩戴著立功獎章與大紅花的觀音保，十分激動地說：“湘西的土匪還沒有完全消滅光，湘西的人民還很窮，沅江的急流險灘還要治理，我們要做的事多得很，千萬千萬不能鬆勁！”
回答他的，是—
許團長讚許的眼神，
於政委肯定的目光，
向添壘欣慰的笑容，
關老大高翹的拇指，
他母親激動的淚花，
一千多與會人員，暴風驟雨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