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師部和辰州軍分區請示後,團部正式委任向添壘為解放軍和裴大鏢匪徒談判的代表,並派剛剛出院歸隊的機槍手曹中豐為向添壘的助手。這個曹中豐外號“曹大膽”,曾當過團長的警衛員,是個敢衝敢打機智靈活的戰士。再加上向添壘的警衛員高飛,和小向導柳觀保,就組成了一個赴蘭溪鎮談判代表團。
當命令宣布以後,向添壘有點擔心:觀音保的母親隻有這麼一個兒子,她的侄女和侄婿均身陷匪窟,讓觀音保當向導到蘭溪鎮去,她能放心嗎?
柳曲氏好像看出了向添壘的疑慮,把觀音保朝前一推,激動地說:“向隊長,讓觀音保給你們當向導,我完全同意。沒有你們,就沒有觀音保。他這條命不是觀音菩薩給的,而是解放軍、共產黨給的。觀音菩薩既沒有保佑我一家兩代人不受冤屈,也沒有保佑我們柳樹灣、辰州縣的窮人翻身解放。我現在不相信菩薩了,我相信毛主席,相信共產黨,相信解放軍。我把孩子交給你們就放心了,哪怕是犧牲,也是為我家兩代報仇,為全柳樹灣、全辰州報仇,值得!”
向添壘被這善良而又堅強的母親的話感動了。他握住老人的手說:“大娘,謝謝你!有你和鄉親們的支持,我們這次談判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一切準備停當,向添壘就帶著曹中豐、高飛和觀音保上路了,還沒有到蘭溪橋頭,便看見路旁站著兩排全副武裝的匪兵,新舊不一、雜七雜八的步槍,都上著明晃晃的刺刀,帶隊的就是那個麻臉隊長。向添壘想:這是裴大鏢在顯示他的“軍威”哩,殊不知卻暴露了他的實力!心裏不禁暗自發笑。
麻臉隊長跑步上前,朝向添壘敬了個軍禮,大聲說:“新十師七大隊一小隊隊長花泰,奉裴總指揮裴師長命令,前來迎接解放大軍代表團!”
“好,前麵帶路!”向添壘揮了揮手,回答道。
麻臉隊長一轉眼,看見了觀音保脖子上的銅項圈,就像被火燙著似的驚叫道:“又是你?”
觀音保狠狠地瞪了麻子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蘭溪橋是一座三拱青石板大橋,橋上設著第二道防線,又是兩排全副武裝的匪兵,除了步槍和刺刀,橋兩旁還放著幾挺帶著鐵鏽的機槍。觀音保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陣勢,與那天他來這裏見到的情況完全兩樣,腳步不由得有點慌亂。
高飛在後麵捅了捅他的屁股:“別怕,一挺重機槍也沒有,連水機關槍也搬出來了,可見他們沒有什麼好武器。你隻要跟著向隊長,他什麼情況都能應付。”
觀音保看看向添壘,見他嘴上掛著一絲輕蔑的微笑,如入無人之境。曹中豐也十分鎮靜、從容,充滿了對外強中幹、愚蠢可笑的土匪的蔑視,不覺心頭一熱,便鼓足了勇氣,昂頭挺胸地向前走去。
過了橋,又是一道防線,又是步槍、刺刀和機槍。蘭溪鎮上的商號店鋪都關了板子,上了排門,街上看不到一個行人,全鎮似乎都進入了緊急戒嚴狀態。
裴府在後街,占地一百多畝,門楣高大,院落相套,飛金流彩,規模宏偉,氣象森嚴。跨入裴府,將近中堂,但見冬生爹牛大寅在門口站崗。麻臉隊長向他嘀咕了幾句。牛大寅便大聲吆喝:“解放大軍代表‘響天雷’隊長到!”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牛大寅又吆喝了一次:“‘響天雷’隊長和解放大軍代表團到!”
半天,裏麵才傳出一陣拖鞋聲,隨聲走出一個尖嘴猴腮、披衣敞懷的鴉片鬼來。他站在天井伸了個懶腰,仿佛剛剛睡醒,兩手抱拳打恭道:“對不起,未曾遠迎,當麵恕罪!”
向隊長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問:“你是什麼人?怎麼如此慢客?”
鴉片鬼答道:“豈敢!豈敢!鄙人是辰州縣警察局長,裴總指揮的參謀長楊品開,木易楊,三口品,開明的開。”
曹中豐忍不住了:“什麼鴉片鬼、洋片開!我們是來會裴大鏢,不是來會你,你一邊呆著去吧!”
楊品開賠笑道:“大軍息怒,大軍息怒。裴總指揮裴師長因有重要公務在身,脫離不開,特令楊某充任此次與貴軍和平談判的全權代表。”
“既然裴先生無暇,咱們沒有什麼可談的,我們就回去了。”向添壘招呼曹中豐等三人,轉過身子,就往外走。
“響隊長留步!響隊長留步!”楊品開急了,連忙對後堂高聲大叫道,“有請裴總指揮裴師長!”
頓時後麵一派響動,就像京劇裏大老爺出堂一樣,先是兩個帶盒子槍的馬弁,兩個端衝鋒槍的打手,接著是常備大隊的大隊長,後備支隊的支隊長。出場後全部分列兩旁。最後走出來一個上穿一件絲綢對襟小夾襖、下著一條黃軍褲、長著幾根稀疏的黃胡子、禿頭、馬臉、鷹眼的老頭子來。此人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裴大鏢。
向添壘沒等到裴大鏢站穩,就大步上前,單刀直入地問:“請問裴先生,邀請咱們前來蘭溪鎮談判的信是不是經你同意的?”
“是啊,這是我的主張,也是我同意的。”裴大鏢猝不及防,慌忙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