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從六品文殿修撰也敢翹著尾巴做人?六品而已,還是從的,哈哈哈,提筆杆子的可笑樣子還以為自己是掂著大刀能上陣殺敵不是?真是自取其辱!”
步軍都指揮使屬正五品官員,正如庶出總是比嫡出矮半頭,“從”這個字聽起來總是帶著一股憋屈勁兒,而等級製度大於天的當下,尚文才不僅隻能忍了這口氣不能隨意反駁不說,還要陪著笑臉向指揮使行禮,好話賴話全部默默咽到自己肚子裏去。
尚文才的低眉順眼並沒有讓都指揮使痛快起來,反倒抓著他這副軟弱的樣子被好好羞辱了一番。
當文人的不管能力大小,心氣總是會特別高。尚文才又自命不凡,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一旦一個人知道通往製高點的捷徑,他又怎麼可能會乖乖走那彎彎曲折的盤山道路呢?
尚文才又叫來了術士,咬牙切齒道:“磨!繼續磨!把我的骨頭再磨掉一些!我一定要堵上那廝的嘴!”
三個月後,尚文才搖身一變成了正四品中奉大夫。他終於擺脫了那個該死的“從”字,並且地位要在都指揮使之上。不過換來這一切的代價除了天知地知尚文才知術士知,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了。尚文才身上的散骨磨掉了一半,雖然有術士的符咒麻藥感覺不到痛感,但他走路的速度卻比往常慢了許多。
文官之職便是用來提點聖明的,尚文才憑借自己的巧舌如簧,參上一本抓住武官羞辱文官之事不放,最終使得上麵頂不住壓力罷免了都指揮使的官。
出了這口氣之後尚文才也安生過幾年,但宦途上的敵人總不會隻出現這一個,而人的欲望又是不見底的,總有一天他又受了誰家的氣或是不滿足於自己的現狀,每逢這時他就會把術士叫來。一個絲毫沒有真才實學的人在宦途上一麵打點一麵得到重用,升遷之路順暢得有如鬼神相助,政敵還沒有想出借口扳倒他,他已經領先一步升上了更高的品級先下手為強。正四品中奉大夫,從三品的銀青光祿大夫,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從二品的禮部尚書……升遷之事越往上難度越大,需要磨的骨也越來越多,但他的官職越來越高,給的賞金也越來越多。一開始術士總有所擔憂,但看著這麼多年過去了,尚文才除了走路越來越慢以外倒沒有遭受所謂的報應,於是術士也不想再杞人憂天。這樁買賣說白了很簡單,他替人改骨相,改完了就有數不盡的富貴在等著他,術士樂得逍遙痛快,至於別人的死活,自然與他無關。
一晃過去了二十幾年,此時的尚文才年紀很大了,一路攀爬最終成了正二品的參知政事,到了副宰相的高度。他一日之中大半日都是躺著度日的,走路對他來說總是格外勞累,但那也不要緊,他現在位高權重,隻要花錢,就有無數的人排著隊肯為他抬轎子。現在的他麵黃肌瘦、瘦骨嶙峋,連筆也拿不動了不再靠文采吃飯,終日的升遷都是靠中傷他人踩著別人上位的,朝中的人見到他都繞開走,因為但凡得罪他的人都會因為他莫明的升遷而被降罪。
這天下朝的路上,抬他的轎子和當朝宰相打了一個照麵,宰相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眼神中透出悲哀。
“你這是什麼意思?!嘲笑我嗎?!”如今的尚文才已經張狂得咽不下任何一口氣,抓住一切小事不放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