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看著周圍從濃如絲綢的黑夜一點一點發出瑩瑩的光亮到外麵的天際逐漸開始有了白色,咖啡過渡到牛奶,再逐漸成了淺藍色的薄荷糖。
師父的懷抱其實很溫暖,但他身上卻總是散發出一種微涼的氣息,聞起來令人心疼。他總是對我很好,卻仍然有意無意與我保持了一點距離,就好比是永遠隔著一層薄涼的水色,有漣漪卻不能近前。
他從不曾之言,但我卻無時無刻不感覺到他在說:落川,如果我能救你性命,從此以後你能好好活下去的時候,為師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他固然不會悄無聲息地棄我於不顧,但有朝一日他親口說出別離的時候,我該如何麵對?我的師父,我與他朝夕相對,可仍然對他一無所知,不知姓名,不知容貌。
想到這裏,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我伸手碰上師父的麵具,我要摘下它。
師父閉著雙目,毫無察覺。
我把麵具抬起了一個角,心跳加速。
突然一股大力握住了我的手腕,師父麵容波瀾不驚,可手上已經製止了我的動作。
“落川。”師父側著身子,單手支起頭,衣領開得更大,幾乎露出了胸膛,“早安。”那櫻花色的唇漾起笑意。
我猜我現在臉上應該是番茄色了吧!當即一個魚打挺坐起!
“阿嚏!”我一個激靈。
今天氣溫稍涼,不過窗外一直刮著陣陣冷風,猛一坐起來幾乎以為這是初秋的天氣了,實際上現在將近夏季。
一件毛衣飛過來罩在了我頭上。
“今天氣溫異常,多穿一件。”師父隻穿著單衣起身,頭發有點亂亂的,顯得十分慵懶。
我仍呆坐在床上,毛衣罩在頭上掩住我番茄色的臉,然後聽見師父去廚房做早餐的聲音。
——我與師父同/居の日常。
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幾個詞,我去!最近刷**太頻繁腦洞的打開方式都不對了!我沒臉見人了!
撲倒在被子上的時候我覺得毛衣都要冒煙了……根本不用擔心我會著涼,因為在那之前我會先**而死……
豆丁甜品店的抹茶係列依舊很賣座,隻是我頂著番茄色的臉,終究是把整個氛圍拉入了“紅配綠”的窘境裏。
師父悠閑自在地在收銀台後喝著他親手泡製的紅茶,他這個仙君的活法可比那些神神叨叨的神仙老頭逍遙多了。
他的指腹在杯沿上打著圈研磨,單手支頭,突然感應到了什麼:“豆丁,你朋友惹上**煩了。”
我一臉不解,不知他所指。
誰知不過半刻鍾的工夫,英招冒冒失失進來了,迎麵把我連人帶托盤撞翻在地上……我上輩子犯了誰的大忌,連交個朋友也這麼缺心眼?
“落川!跟我去個地方!”他拉起我就走,我回頭看了師父一眼,他好像不打算插手也不打算阻止,我便這麼稀裏糊塗被拉了出去。
天上有老虎在飛。
雖然是馬的身子,雖然是人的麵孔,雖然我還騎在這貨的背上。明天的頭版說不定都是報道這個虎紋不明飛行物的,誰會想到我也是當事人之一,缺心眼的家夥拐走了市中心甜品店的服務生。
天上的雲卷著,能看見一絲一絲的質感,日光三寸,全裹在雲裏,那些燙金的暈染,如同油畫裏聖子之光聚集的部分。
忽然就忘記了人世,看到了雲上的村莊。雲就是土壤,種出銀色的樹,開著蜜色的花,花蕊裏吐出一捧捧的靈,從天上灑向人世。我才發現凡塵裏埋著太多的故事,因而沉甸甸有著存在感,無法輕靈升上一重一重的天。
我想起以前有人說過,她用樸實粗糙的黃泥卻造出了三界之中最精妙的靈魂生物,即使他們俗不可耐總也升不上天界,卻總能在滾滾紅塵中創造最不可思議的回憶與故事。他們不需要升上天界,因為那些故事傳說可以撼動神靈,引得他們甘願墜入凡塵。
那人還說,要創造一種規則,讓這些不可思議的生靈充滿生老病死與悲歡離合,進入輪回之後還要毀掉他們曾有的記憶。我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麼做,她告訴我,有時正因為會失去才顯得珍貴,正因為美好會破碎一地才令人銘記,那些被我們忘記卻被他人傳誦的事情才恰恰是最值得保留的。
我們忘卻的,他人傳誦著,原來這就是文明的一往無前。那些泥人是她的藝術品,最終真的戰勝了巫妖二族。
“我們現在在哪兒?”我發覺英招停下了。
“天帝的花園。”他又恢複成人形。
巫妖敗於人類,那些珍禽怪獸,都被關入了天帝的花園,神英招司之。
天帝之花園,亭台樓閣,青樹翠蔓,每隔幾步便有清池,虛虛渺渺的霧隱隱浮動,空靈的笛聲與琴瑟間或響起。微濕的空氣帶著靈潤的天地精華,確是一處靈珍異獸修行的寶地。那些隱在樹林間行動如鬼魅的必定不是凡間之物,這處花園之內同時也關著凶獸,英招在各處都設置了不同的結界,讓眾多奇詭之物無法逃至人界為禍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