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地府裏爬上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甜品店收工鎖門了。
街道上如此安靜，隻有路燈發出黃暈暈的光，飛蛾在燈泡附近上下撲騰，偶爾有蝙蝠掠過在夜晚間出沒獵食。
零星有幾個人從我身旁經過，都是加了晚班回家的上班族。我本來想回公寓的，但途徑街區公園時突然想去自己走走。畢竟我少有離開了師父而自己的時光。
我在公園長椅上坐下來，靜靜發呆。
當靈碎片攝入越多，那些浮現的片段也越來越多，曾經我也懷疑過這也許是無意間偷看到的別人殘存的記憶，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重複出現的上古神和那些可以串聯起來的事跡，一切都清晰如昨，如果是別人殘存下來的，那此刻早該消亡了才對。
補天用的五彩石，我曾經和女媧一起製作過，那種觸感都格外真實。那些星宿被投入火山口，在烈火中熔化成五彩斑斕的軟質物，各種星宿放在一起，這些來自天外的隕玉終於融合成一種堅硬的彩玉。我們煉製了三天三夜，那些五彩石才終於補上了天幕的缺口，止住了洪水。
這些多餘的洪水無法排解，淹沒了不少地方，鯤鵬才借機興風作浪，利用河川之勢改造大地地脈的風水格局，為此還和大禹產生了衝突。
這麼想來，司空羽確實早認識我了。那師父呢？那時候我們理應是同處一個時代。可至今為止，我的記憶片段裏從未出現過師父。
“喲，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好像變了很多，但又好像仍是老樣子。”
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循聲抬頭看去，發現那人正浮在半空中。
他一頭奪目的金黃色短發，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明明已快要進入夏季，他卻穿著一件淺咖色的毛領外套，一隻耳朵上戴了一枚耳釘。
那毛領外套敞著懷，露出裏麵的細條紋針織薄毛衣，米黃色與淺棕色相間的橫條紋，他身上的整個色調總讓我聯想起一種動物。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又看了看他的，想起了一首歌的名字——《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
“哎不是吧，轉世以後真不記得以前的事兒了？！”他落在我眼前，“我是英招啊。”
“英招？”
“天哪，你居然這麼輕易就把我忘了？！”他錘了錘自己的心口。
恍惚間我好像依稀知道——
英招是上古時候的一種神獸，《山海經》中雲：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狀馬身而人麵，虎文而鳥翼，徇於四海，其音如榴。
他見我還在愣神，直接衝上來和我腦門頂腦門，立刻耍起無賴：“帶我去你家！別想甩開我！竟然連我都不記得了！你得負責養我！哇啦哇啦……”
我被撞得眼冒金星，頓時一頭黑線，說好的“其音如榴”呢！掀桌！(╯‵□′)╯︵┻━┻
“老大，我真的不認識你，我急著回家呢，咱回聊啊~回聊~”我一邊說一邊撤。
他一閃身就到了我麵前，二話不說就把我背了起來，他背上生出一對白色的翅膀，嘿嘿笑道：“你家在哪兒啊？有我在這兒，親故你根本不用走路的。”他用手指探在我額頭上，便立刻知道了我家的具體地址。
我就整個人趴在他背上，他身上傳來一股暖暖軟軟的氣息，很像家養寵物身上的味道。這一瞬間我找到了熟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也許以前也做過同樣的事。
他飛在城市的上空，那些遠處的燈火都成了斑斑駁駁的樣子，成了重合變換的圓形光暈。
“唉，好久沒這樣了。以前你可以飛得比我高，哪兒用得著我背啊。”他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他從樓頂之間幾個縱躍，很快穿過幾個街區，我住的公寓近在眼前。看他的意思，這是打算直接通過陽台進入我房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