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
不，現在叫人民廣場比較合適。
人山人海，我和師父下來的時候差點沒處站了。喊冤者甚眾，圍觀者甚眾。
“哎哎哎你訴苦歸訴苦，不要拉我的西裝，白色的！你的血手印這麼顯！西裝很貴的！”小白的哀嚎聲直接從亡靈堆裏傳出來。
小黑一向沉默寡言，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總體來說，地獄景象還是很慘烈的。所有的怨靈都維持著死時的模樣，我從未見過這麼血淋淋的場麵，畫麵太美真的不敢看。
現在想想，小白的聒噪和小黑的沉默應該都是壓力山大下逼出來的。一開始黑白無常還有個閑心嚇唬一下剛死的人，現在都基本公事公辦了。
“全是自然靈。”小黑額上有汗，看見我們來了也顧不上打招呼，“從D市邊境的森林保護區深處下來的，一批一批湧來，後麵還有。”
“我們已經差不多知道是什麼情況了，這次隻請仙君幫忙控製源頭，並且讓這些怨靈轉生吧……”小白歎氣，“唉，自然靈的數量本就在銳減了，如果還不願意轉生，這世上就隻剩人類了。”
師父麵具上的流紋似乎在動，他點點頭。
地府裏，一片慘象。怨靈們在嚎哭，滿身傷痕，一滴一滴的鮮血在地府的土地上形成鮮紅的沼澤，仿佛這裏不是地府大堂，而是煉獄刑場。各有各自的痛苦死法，卻有著相同的冤屈。怨靈帶著一種偏執，無法好言相勸，似乎要拆了地府來平心頭怨氣。我數不清這裏有多少怨靈，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總之地府的每個角落都擠滿了怨靈。
師父的身上忽然有光，是一種清冷的光輝，他不發一言，全神貫注，那種神情又令我想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形容。他如同身披銀甲，走入怨靈之中，那些血紅的雙眼忽然都平靜下來，怒火逐漸平息，恢複了原本的寶石樣的光澤。緊接著整個地府大堂都亮如白晝，原因是那些怨靈都化成了純淨的東西，浮在地府，浮在他們曾經曆的痛苦上，然後跨過痛苦，投入輪回轉生。
師父告訴過我，那些純淨的東西，就是靈本身。
“不必留戀凡塵，不必心懷牽掛，往生之後會忘卻今生的悲喜情仇，而傷害你們的人則會投入永夜的煉獄，受無盡的折磨。……”師父在怨靈之中輕吟。
我竟然看到有一個自然靈恢複神誌之後敬畏地看著師父：“原來您還活著。君上所言，莫敢不從。……”
後來，萬靈好像聽從師父的號令，安然投入轉生。
地府恢複了清淨。
我震驚地看著一切發生，師父到底是何人？
但時間來不及容我多想，師父已經說：“落川，我們去源頭看看，不然下一撥怨靈可能又要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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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世間已充滿公理，然而在隱秘無人之處已有明目張膽的罪惡。
D城的森林保護區內長久以來是一處安寧之地，因此誕生了更多的自然靈。然而不知哪天起，有人類在區域內秘密地建起一座工廠，沒有經營許可，也沒有合法權限，一開始隻是私采林地樹木，後來卻幹起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個工廠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加工木材，一部分開辦了一處露天的狩獵場和私密的餐館，一部分製作商品。工廠的運轉資金不知出處，隱約隻像是受到權力的庇護，在綠樹掩映之中成就了一處血腥的屠宰場。
沒落之後的自然靈有些已無心修煉，他們隻擁有淺薄的力量，希望可以在遠離人煙中安度餘生。但人類與災禍還是找上門來，將槍炮對準他們。
樹木不會哭泣，被攔腰斬斷，隻為用稀有的木料製作上乘的家具；稀有動物遭到獵殺，被推上餐桌，隻為滿足貪婪者虛榮至上的食欲；深埋低下的寶藏，被悉數挖出，隻為成為滋補人類的湯品。
工廠的負責人指揮著冷血的工人，把黑熊的雙掌砍下，把灰象的牙齒折斷，把雪貂的皮毛活著剝下，把獼猴的頭顱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