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肇想,在此時此刻,縱然已經來到了西苑,人也應該休息了吧。
“不必了,回寢宮。”
鄭眾沒有再言,命內侍再次掌燈,一隊人穿過走廊,走向寢宮。
“抬起頭,睜開眼,
星星堆滿天
一二三
嗯嗯嗯
會不會實現
……”
細碎的低語聲傳來,劉肇的心再也不能平靜,雖然知道她就在那牆裏麵,雖然知道此時她也一定抬頭望著天空,雖然知道隻要他一進去,她就會對他跪首請安……可是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他雖然很想見到她,可是不想他們兩人是以這樣的身份相遇,這樣中間就會夾雜著許多無可奈何。
鄭眾看皇上許久都是如此表情,沒有走的意思,也沒有要去的意思,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想法,按情理來說,皇上找了那麼多年的人終於近在眼前,應該是迫切的想與她相見,可是皇上卻是此不急不慢的表情。鄭眾覺得皇上的心思太難猜,原本覺得穩穩當當的想法已經變得不確定了。
鄭眾左右思量過後,還是決定大著膽子問:“皇上到底是回寢宮還是去竹館?竹館離此不遠,皇上若是去的話奴才命人去掌燈。”
劉肇沉默了許久,淡淡的笑開了,“天色很晚了,下次吧。”
鄭眾暗暗搖頭,皇上就是如此,曾經多少次的期待,可是到了眼前居然會懼怕。
孟津從西苑回去後,直奔府邸,想著此時鄧綏應該在府院中,而洛陽的一切都已經打點好,根本不需要他擔心。
他想做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完成。
快馬加鞭,隻是想早些回去看她一眼,想看到她的笑顏,想看到她說喜歡和他在一起……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洛陽,到達時已經過了晚膳時間。
院裏的燈都亮著,孟津心裏有一絲欣喜,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袍子,提起笑容向著屋裏行去。
“阿綏。”一聲麵帶笑容的呼喊,推進門一看卻是南月、西月、北月幾人一起跪在地上,大家的臉色沉沉,屋子裏也沒有鄧綏的身影。
孟津心生疑惑,“怎麼了?”
地上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人回答孟津的問題,全都齊刷刷低下了頭。
孟津已經隱隱覺得事情不妙,這三人辦事一向謹慎,很少有出錯的時候,也就更別提會有如此的神色。
孟津指了指南月,“你們先站起來,你來說。”
南月心裏幾度思量,雖然早已經將話語在心裏組織了千萬次,可是公子問出口的時候仍是不知道該如何說,隻說的斷斷續續,“我們去的時候……本以為事情會很順利,可……可誰知道馬車裏空無一人,……鄧綏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進宮,而與我們打鬥的鄧家幾兄弟故意拖延時間……不然當我們發現事情不對時,還是有機會可以去另一條入宮的必徑之路攔截……我們中了他們的計謀……”
南月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最後已經是不敢再說下去。
孟津的臉色變得鐵青,緊握的雙手青筋暴出,臉上的笑意卻越發深沉,看來是在極力隱忍。
雖然不知道鄧綏如何知道了他和陰晴的事情,可看她的樣子,肯定是知道了,因為隻有此事才能讓她如此決絕。
可是為什麼要騙他?難道她始終沒有相信過他的真心?
還有鄧蔓鄧騭他們,為什麼要一同聯合著鄧綏騙他?
故意給出一條假的路線,故意說鄧綏不願進宮,要他盡快想辦法,原來隻是想從他口中得知他的計劃,然後將計就計!
真是好一個聰明的鄧綏!好一個讓人傷心的鄧綏!
原來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看到他和陰晴在一起,就以為他會娶她,竟然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怎麼可以這樣過她的人生!
孟津心裏雖是氣,氣鄧綏的不告而別,氣鄧綏說了假話,可是更氣的是鄧綏竟然因為傷心而選擇離開,她走的那條路可是一條不歸路,進去了,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能把她弄出來。
她怎麼可以!
在愛情麵前失利,她還有其他的,阿綏,你太傻,我曾說過會照顧你,就一定會做到,你怎麼不相信?!
孟津越想越氣,南月幾人看公子的樣子也是越看越害怕。
南月大著膽子小聲地說:“公子,奴婢打探過了,鄧姑娘被人接到了西苑去,此時不在宮中。本來是想趁著她去西苑的路上攔截,可是路上的高手太多,我們害怕暴露了行跡,所以一直未曾下手。奴婢們會找機會再下手。”
宮中的侍衛,全都個個是高手,孟津本來還覺得不信,可是自己領教過後,才知道宮中大內高手的厲害。自己的武功不是上乘,南月她們幾人的武功雖是上乘,可畢竟是女子,天生體力與耐力就比每日訓練的男子要差許多。
若是出手,也不見得就會成功,說不定還會如暗影和東月一般。
想到此處,孟津心中的怒氣平息了不少,聲音沒有起伏,很是平靜,“不必了,鄧綏的事情你們不要再插手,我心中自有主張。”
南月、西月、北月幾人互相看了眼,雖然不明白公子心中在想些什麼,可是公子的話她們從來沒有違抗過,雙手抱拳,恭聲地道了個‘諾!’。
當太陽升起時,孟津已經收到消息,西苑那邊派人前來,拿來了劉肇中毒時衣袖上殘留的血液,想讓孟津看看到底是何毒。
孟津隻是脫拖說自己醫術有限,可是來人說這是鄭大人的命令,鄭大人請孟津看一看。
孟津倒是不想再客套下去,隻說自己會盡力一看,若是看明白了,一定會捎人去找鄭眾。
坐在屋前看著這一塊素衣布帕,孟津唇角隻是笑。好一個劉肇,確實帶給了他太多的意外。知道此事可大可小,所以就派人拿了個衣袖上,通過上麵的黑色血液來解毒,確實是個好法子。怪不得當時他說要替劉肇把脈時,劉肇卻拒絕了。原來劉肇是想借此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既然如此,也是遂了他的心願。孟津本來就是想借此一功而更近劉肇一步,現在看來,倒是不好推辭了。那他一定會讓劉肇好好看看他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東月推門進來時,看到孟津坐在桌前,臉上隻是笑,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東月輕歎了一口氣,唉!公子總是這樣,自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承擔,其實更多時候,東月倒是不想讓公子承擔,想要去幫幫公子,可是公子除了分派給她們的任務,別無其他。所以在任務上,她就一定要完成得很好,可是這次……不旦沒有完成,反而受了重傷,還要公子特意配了草藥給她們……
“公子……”
孟津抬頭時,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淡淡笑容,很是溫和,“身體已經複元了?”
“嗯。”東月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走進屋子,“公子,我聽西月說皇上中毒了,是不是那夜……”東月說到最後,沒有說下去。
“何時起,你的話那麼多了?”孟津說的沒有溫度,聲音卻比剛才的要淩厲一些。
東月不敢再言,“奴婢逾越了。”
孟津揮揮手,“罷了。有件事情要你去做,將這瓶藥想辦法送給鄭眾,他看到後會明白的。”
東月雖不明白公子的話是何意思,可是跟在公子身邊多年,對一些公子常用的藥草也有些了解,聞到鼻端的氣息是很熟悉的,東月不禁皺了下眉頭,這個應該是劍上毒的解藥,隻是又並非全都是解藥,一次用清根本完全解不了毒,還需好幾次才是。
算了,公子的心思她不該亂猜,隻要照命吩咐做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