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得匈奴愈發不滿。王莽的這一係列作為,別說新朝之內人皆心知肚明,就連占據文明和文化低地的匈奴民眾也都窺出端倪。與此同時,王莽對先前依附的西域諸國也一律貶低——把國王該成侯,自然會引發強烈反對。隨後,西域都護誤殺車師王,車師王弟聯合匈奴共攻漢附屬國車師——與此同時,駐守車師的漢都尉也發生了嚴重內訌,副長官陳良殺刁護,投降匈奴。
隨後,焉耆國殺死漢都護但欽,歸附匈奴。公元前16年春天,王莽著令將軍王駿前去討伐,卻被匈奴挫敗殺死。同年,漢在西域最後一個都尉李崇也死在了龜茲。自此,西域中斷了與中央王朝的聯係,盡入匈奴勢力範圍。公元17年,“赤眉”起義爆發,公元23年,劉玄為皇帝,年號更始。王莽惶恐,下令大赦天下,但在對待匈奴及西域諸國的政策上,仍舊堅持己見,發布告示說,凡是能誅殺匈奴單於者,封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
可懸賞告示還沒有人揭下,王莽即在亂軍之中被人砍死了。公元25年,劉秀代替劉玄,成為東漢開國君主。相對於王莽,劉玄和劉秀相對開明,他們都很清楚國內形勢,也知道應當把主要精力放在哪裏——劉玄派劉颯、陳遵等人出使匈奴,送給匈奴單於玉璽和綬帶——等於恢複了匈奴單於的王者地位。可匈奴自持羽翼豐滿,不甘心再作新東漢王朝的附屬和臣子國,明確要求兩國兄弟相稱。——像冒頓、老上、軍臣單於時代與西漢一樣。
劉秀取代劉玄後,國家殘破,民不聊生,猶如劉邦擊敗項羽之後麵對的景象。劉秀延續了劉玄的匈奴政策,繼續與匈奴修好——但匈奴似乎並不買賬。這時候的匈奴,似乎也從兩漢交替的腥風血雨中悟到了什麼——皇帝是勝利者的最高嘉勉,死亡是失敗者的最終舞台,隻要武力強大,便可雄視天下,獨尊一方。這種勝王敗寇的政治法則,從古至今都在一條軌道上運轉,從不偏差,從不失誤。
3
盡管內附數十年,匈奴仍沒褪盡狼性,抑或是兩漢交替間的激烈爭奪使得匈奴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某種啟示——匈奴趁機侵擾漢邊,在河東一帶,對新生的東漢王朝實施軍事上的騷擾和財富上的掠奪。麵對此景,劉秀采取的策略和其先祖劉邦呂雉如出一轍——以示弱和通好來維持暫時安定,甚至不顧王朝在西域的戰略利益,斷然拒絕了西域各諸侯國請求保護的請求。
鄯善國王最為虔誠,甚至不惜遣子入質。但劉秀絲毫不動心,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就把鄯善國王打發了。從內心講,劉秀可能是膽怯的,這個膽怯來自於王莽的前車之鑒。他也深知,此時的匈奴,顯然不再是前朝時期的馴服羔羊,蒼狼習性逐漸複歸。
可沒過多久,匈奴又開始內訌——這也是勝利者乃至王朝、集體及家族的輪回不止的天命。呼都而屍道皋若鞮單於又像屠耆單於那樣驕橫起來,引發了許多大臣不滿。緊接著也像顓渠閼氏對待先賢撣那樣,不僅奪去王昭君之子伊屠智牙師應得之左賢王位,且一不做二不休,把伊屠智牙師從肉體上消滅了——將單於位傳給自己的兒子。
與伊屠智牙師應得單於繼承權的先單於烏珠留若鞮之子、日逐王右奧鍵,雖沒有被殺戮,但卻被呼都而屍道皋若鞮單於涼在了一遍。公元46年,其子繼位為匈奴烏達醍侯單於,一年後死去,烏達醍侯之弟蒲奴繼位。
正當匈奴內部為權利爭鬥得不可開交之時,天公不作美,又一場暴風雪使得匈奴損失慘重——草木盡枯,赤地千裏,人畜饑餓,又遭遇大規模的瘟疫,人馬死傷過半。蒲奴單於知無力再與東漢抗衡——這是劉秀喜聞樂見的。可劉秀還沒有接到蒲奴單於請求“內屬”的書信,卻因行事不慎,走漏風聲,匈奴內部狼煙再起——公元前47年正月,駐紮在朔方、五原、北地、雲中、定襄、代、上穀等地的匈奴八部大人共同擁立日逐王右奧鍵為落屍逐鞮單於。
匈奴再次分裂成南北匈奴,南匈奴處在長城以北、北匈奴以南地區,北匈奴則鄂爾渾河流域。公元前49年,北匈奴將兵一萬,襲擊南匈奴,取得輝煌戰果,三萬多匈奴人歸附。南匈奴落屍逐鞮單於向東漢稱臣,比呼韓邪單於更為徹底。漢使來到,群臣拜倒,滿座痛哭——即使在南匈奴內部,這種臣服不僅是匈奴再圖立國夢想的破滅,也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政治和尊嚴上的淪喪,那些不甘心的大臣們,似乎預見了自己民族命運一般,當場淚流滿麵。
從此之後,東漢在南匈奴中派駐大臣,漢臣可在匈奴內自由活動,可以隨時監控單於及匈奴每一個民眾,甚至可以左右匈奴內政——不僅如此,東漢還為在匈奴的中郎將配備了相應的辦公設施及隨從人員。南匈奴的這一次臣服,換來了東漢豐盛的賜予,公元前53年夏,南匈奴再遭蝗災,民眾饑餓,牲畜減產,劉秀賑濟匈奴米糧二萬五千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