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回邊真病房前,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沒有進去。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腦袋倚後靠著牆,長長歎氣……隱約覺得,生活已經脫離了原有的軌跡,不如我所想的那麼簡單,也不再灑脫。

一直挨到晚上六時過,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人走來我身前,“連老板在外邊等你。”

我跟他出去,進了車子,才知道原來小金果真不在,這中年人便是連逸之的新司機。

連逸之坐在我身邊閉目養神,莊綺夢沒有陪伴他身邊,我心裏倒舒服幾分,“我們去哪?”

“露西華。”他側過身,竟然將頭放在我肩上,“別動……這樣就很好,我隻是有些累了……”

我僵硬著身體,感覺連逸之柔軟的發梢正蹭著自己的耳廊,帶出一陣陣搔心的癢意,卻又不敢去撓,隻得將注意力轉去窗外。

“你知道露西華的故事嗎?”他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雖然閉著眼,嘴唇卻微微啟盍,氣息噴在我脖子上,又是一片灼熱。

我不做聲,一個西餐廳,還能有什麼故事。

連逸之便自顧自的講,“聖經裏的以賽亞書14章12節裏提到過,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從天上墜落。露西華的名字Lucifer,也是晨星的意思。但丁的《神曲》、米爾頓的《失樂園》,都是說露西華因為拒絕向聖子基督臣服,率天眾三分之一的天使於天界北境舉起反旗。經過三天的天界劇戰,露西華的叛軍終於被基督擊潰,在渾沌中墜落了九個晨昏才落到地獄。此後神創造了新天地和人類,露西華為了複仇兼奪取新天地,乃化為蛇潛入伊甸園,引誘夏娃食用了禁斷的知識之樹的果實,再利用她引誘亞當也犯下了這違抗神令的罪。於是露西華如願使神的新受造物一同墮落,而且為諸魔神們開啟了通往這新世界的大門,自此罪、病、死終於遍布地麵……這個故事,好聽嗎?”

“你信教?”我反問他。

“不信,”連逸之坐直了身子,微笑轉過頭來,但車窗外灑進的不同的霓虹顏色,將他的笑容染成十分妖異……我越來越猜不透他,既然不信教,為何又要去了解?

連逸之說,“信教隻為得到神的庇護,然而露西華一樣的墮落天使,卻無法得到救贖的。既然如此,信又有何用……我隻當宗教是門極其高級的哲學,拿來研究。”

我隱約覺得他說的對,但又不想附和,這時候司機說了話,“老板,有人跟蹤。”

我忙側過身想去看後邊,卻被連逸之一把拉進懷裏,“繼續走,不要管。”

連逸之胳膊扣的我緊緊,我掰都掰不開,隻好任他製著我不動彈,沉默著等車開到了露西華門口。司機走過來替我開了門,他才放開我,然後自己向店內走去。

服務員這次再沒有敢笑我,連逸之的出現,讓他們都有幾分莫名緊張,我開始有些氣焰囂張,下巴與鼻孔始終保持一條水平線,幾次險些摔倒。連逸之直接被領進雅間,我想起此前與連墨坐過的拐角位置,莫名心裏有些失落。

“想吃什麼?”

沒了胃口,我推開菜單,“你點吧……但甜點我想要那個……提拉米蘇。”

連逸之定定看了我一會,然後吩咐下菜單,等人都出去了,才說,“提拉米蘇,也有一個故事。”

怎麼什麼名字到了他的嘴裏,就都有了故事,我皺眉看著他。

“好吧,你不願意聽,那麼我隻告訴你,提拉米蘇,Tiramisu,在意大利文裏,有‘帶我走’的含義。”連逸之開了玩笑,“所以以後,如果你遇到危險,可以大聲喊Tiramisu……我會帶你走。”

我定定看著他,一瞬間有些失神。

這是……承諾嗎?

頭盤的呈上打斷了連逸之刻意製造的曖昧氣氛,我吃的心緒不寧,更覺得跟他一起吃西餐,有許多需要講究的地方,吃的極其痛苦,於是借口洗手間,手腳並用的走了出去。露西華設計的很新穎,於是我就完全沒了方向感,七拐八拐後走到一條小走廊上。推開門一看,竟然到了一條後巷……索性走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

跟連逸之來往,無非是最累人的事情……說白了,我到現在,也十分不明白他要我究竟有什麼用,自認也並無那種魅力讓他愛上我。挑挑眉毛,如果有煙,我倒希望來一根。哪怕隻是伍建國抽的劣質貨,也不錯。

靠著牆站了一會,覺得時間差不多,準備回去。

卻忽然感覺有什麼人,正從某個地方窺視著我。

做小偷太久了,感覺靈敏的賽過老鼠。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人,正在窺視我,而我,又有什麼地方值得他窺視。

停住腳步,從包裏拿出一枚硬幣,假裝不甚落在地上……我走過去揀它,然後一點點接近似乎有人躲藏的死胡同……我就是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越是接近,越是緊張。

“伍富貴,怎麼是你?”一個人從胡同後走出來。

我心裏低呼一聲,真是沒想到,這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