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我因之前還對浮華奢侈以及不屬於我的戀情存有妄想,隨連逸之來這阿鼻地獄,便得了這樣的惡果。

我閉上眼,不去看連逸之近在咫尺的表情,他在關切我,而我不敢接受了。

“老板,要送她去醫院嗎?”小金似乎見怪不怪,隻從前視鏡裏打量著問。

連逸之似乎低頭看了我,鼻息噴在我的睫毛上,“……不用了。”連逸之的車上便有藥箱,他取了紗棉替我擦頭上幹了的血痕,酒精燒得傷口火辣辣的痛,我卻一直忍著不肯叫喚,“你恨我對嗎?”

我很幹脆的點頭,一點也不猶豫。

伍富貴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我在此時也全身肌肉繃緊保持警惕,如果再有意外,我寧可衝上前去奪了小金的方向盤,大不了一起死,兩人給我陪葬我不虧本!

連逸之擦著我的額角的同時低笑了出來,我不知他想到什麼,明明知道我的仇恨,卻還要笑。於是睜開眼,瞪著他,讓他深切體會到此時我多麼的厭惡他。

“你別這樣看著我,”連逸之的表情很是無奈,“我隻是想到八苦之一,是怨憎會,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怨憎會呢?”

怨憎會的意思,是指原本仇恨憎惡的人,本求遠離,反而集聚。

這樣的情形,還真是貼切。

“對不起。”他將臉放下來,貼著我的耳朵,輕輕說。小金絕對聽不見,但連逸之的曖昧動作他卻能從前視鏡裏看的分明,“我請求你的原諒……”

我心裏一動,有強要自己壓抑原諒他的衝動,連逸之的聲音總是有那種魔力,說服你聽從他,理解他,原諒他。可我當然不能這樣做,方才的事情,無論發生在誰身上,也是不能去寬恕的。

“你可以對我提一個要求,我會滿足你,來彌補我的過失。”他看著我,麵上都是誠懇。

我想了想,強撐著身體坐直,“我要回苑江,現在就回。”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小金忽然插了嘴,“萬一拋錨了,大半夜的,也不安全……不如明早回吧?”

“明早吧,我讓小金送你。”

我的傷口漸漸恢複了知覺,開始疼痛,仔細想想也確實不能這般樣子回去,讓家裏人擔心,“那好,明天一早,我就要回苑江。”

他們將我送回酒店,我再不肯讓連逸之進門,我害怕再發生什麼。

屋內漆黑,想來莊綺夢已經熟睡,我摸索著走到衛生間,按下燈的開關。

“啊!”卻驚呼出來。

莊綺夢人如鬼魅,半趴在馬桶上,身下是吐的一片汙穢,眼珠子上翻,露著大大的眼白,一動不動。

我早已疲憊,被她一嚇,腿一軟便跪坐在地,與她平視。

莊綺夢眼珠子翻了翻,我這才明白,她還沒死,於是上前搖了她,“莊小姐,你怎麼樣了,是要吃藥嗎?”

莊綺夢笑出來,音調尖利,舉止張狂,與平日裏的隱忍判若兩人,“你傻了吧伍富貴,什麼藥?難道是你今天買回來的退燒藥?連逸之說什麼,你都信……”

難道不是退燒藥?我伸手摸了她的額頭,她卻忽然張嘴一口咬住我的手,仿佛餓極,一邊咬一邊瞪著我,眼珠鼓出,我深信如果她願意,她會一口撕下我的肉來。我痛的倒抽冷氣,左手甩在她臉上,趁她發暈時抽出右手,兩腳來回交替著向後退去,“莊小姐……你……你……”

“我恨你。”她將嘴裏的血唾了出來,“我更恨連逸之……我告訴你,他騙了你……我哪裏是病了。”

我以為她瘋了,抬高手抓住門把,準備隨時衝出去。

莊綺夢身上隻穿了背心短褲,更顯削瘦,肩胛骨從皮膚裏凸出來,支撐著整個身體不倒下,我從不知道她竟瘦到了如此地步。莊綺夢從馬桶後拿出一張錫紙,吃力推到我和她中間,然後從身旁拿出一顆看似普通的膠囊,扔在紙上,“他們就是用這些來控製我,控製我這樣愚蠢的女人。”

我心裏一冷,再傻我也知道了她的意思……

“毒品,你試過嗎?”莊綺夢看著我,忽然將手裏能拿到的所有東西丟了過來,她似發了狂,整個人都在精神的極度崩潰中,“我恨你我恨你……”然後用盡全力撲過來,手準確的抓在我的脖子上,帶出刺痛,她用力扯著那條項鏈,“還給我……你們都是騙子!他說他愛我!”

項鏈斷了,我的脖子出了血,雖然不多,卻痛的要命。

她還要撕扯,我忍無可忍,一巴掌甩了過去,莊綺夢似是終於清醒,捂著半邊臉,震驚無比的看著我。

“我明天就回苑江。”我冷冷的說,“我明天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