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出路(獨幕話劇)(2 / 3)

馬莉:老爺,人們從田裏回來了。

黎:這是誰在領頭唱這難聽的歌?

馬莉:我們老人們說,這是我們祖先傳下來的一支古老的歌。

黎:簡直是牛叫!我不能聽這種母牛尋犢的調調!

馬莉:老爺,這歌兒是——(接過杯子)

亨德:沒有你說的!

黎:我宣布禁止它!(下)

亨德:馬莉小姐,這裏,你應該少說話。

馬莉:(淡漠地)謝謝。

亨德:剛才要不是我攔住你的話頭,你會惹老爺動火的!

馬莉:(平淡地)謝謝!

亨德:很好。“謝謝!”(色情地笑)很好,來,請接受我對你——(把半杯茶湊近馬莉的嘴)

馬莉:賬房先生,你——

亨德:這是很甜蜜的。(又將茶杯湊近馬莉的嘴)

馬莉:(嚴肅地)老爺,你尊重些!

亨德:怎麼,你不願意嗎?(放下杯子,走近馬莉)我一向都很愛慕你,黑小姐!

馬莉:(厭煩地)老爺,你尊重些,離我遠點!

亨德:(淫笑)傻瓜!這是你的光榮。我,一個純粹的美國人,愛上了你,確是你的光榮!(抓著馬莉的肩)

馬莉:(憤然地)離我遠一點,我會叫人的!(擺脫)

亨德:叫人?那有什麼用?如果我是一個黑小子而你是一個白色的美國少女,你喊叫,我會丟掉腦袋,可是——

馬莉:壞東西!(欲逃走)

亨德:(拉住)不要走!我隻不過是喜歡你,願意同你做個秘密的朋友,同你玩玩,我想你是樂意的!(淫笑,抱住馬莉,馬莉掙紮)

〔辦公室外有人喊:克勞斯曼上校在嗎?〕

亨德:(放開馬莉,馬莉倉皇逃出,空杯子留在桌上)誰!〔聲音:是我,塔克爾。〕

亨德:(恨恨地)到這裏來!

塔克爾:(進,脫掉帽子)您好!亨德利斯克先生!

亨德:(恨恨地)本來很好,你這一來就不好了!

塔克爾:(疑惑地)我?

亨德:(氣憤地)你是地獄裏鑽出來的!你是魔鬼!

塔克爾:(不解地)亨德先生,我不明白,您派人叫我來,大概是——

亨德:(譏諷地)大概是要提拔提拔你,等著吧!(急下)

塔克爾:(莫名其妙)怎麼回事?(張望)

〔馬莉上,取桌上茶杯。〕

塔克爾:馬莉小姐!(馬莉急轉身欲出)

馬莉:今天我不好和你講話!塔克爾。

塔克爾:(攔住)等一等!馬莉小姐,我到這個墾區兩年多了,我向來和全墾區左鄰右舍都很和睦;不曉得為什麼——

馬莉:今日和你說話不方便!塔克爾。

塔克爾:我不明白為什麼今天人人看見我都像小雞看見老鷹似的躲起來?

馬莉:因為你太好了,太有本領了。

塔克爾:這是什麼話?

馬莉:黎?克勞斯曼派人去叫你,是不是?

塔克爾:是呀!他派人去叫我。(他頓了一下)大概是要和我談農場的事吧?

馬莉:(神秘地看看四周,小聲地)跑吧!塔克爾,跑吧!

塔克爾:跑?真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跑?我有老婆,到這裏才兩年——

馬莉:(果斷地)要撇開的時候不能留戀。跑吧!

塔克爾:我不能跑,這裏土地好,都是肥沃的好地。

馬莉:連你身體所需要的那麼一小塊,也不會給你的。

塔克爾:你知道我老婆快要給我生兒子了,再一個月就要生了。我想好好幹,也許我能過幾天好日子!能有點出路。

馬莉:(驚訝地)好日子?多新鮮哪,我第一次才聽你這麼說,好日子?出路?

塔克爾:嗯!我想過幾天好日子,有個出路!

馬莉:哼!住在美國,一個沒錢沒勢的人想過好日子?別說咱們有顏色的:一千三百萬從非洲運來的奴隸和那美洲的老主人——三十萬紅種人沒有好日子,就連人數最多的貧窮的白人也沒有過過好日子!(激動地)塔克爾,我們能有好日子嗎?

塔克爾:馬莉!怎麼啦?

馬莉:塔克爾,你說吧:我們怎樣去找好日子?找出路?你想怎樣找來好日子?有出路?

塔克爾:我們祖祖輩輩都是種棉花的,我也是種棉花的好手。我再多下些苦,好好幹幾年,再積攢一些錢——

馬莉:(笑)“多下些苦”,嘿嘿!這辦法早就不時興啦;咱們祖先從非洲老家到這裏來,受了幾百年苦了,把荒地開成良田,咱們還是越來越窮。就說吉木吧,何嚐不是“多下些苦”的人,可是,上星期六——

塔克爾:吉木他們想要打倒地主。可是我——

馬莉:可是你想給地主老爺磕頭,苦苦哀求是嗎?

塔克爾:我還要見機行事。“魔鬼也不害禱告的人”我信這話,我多說幾句好話!

馬莉:塔克爾,這麼看來,吉木比你聰明一百倍!

塔克爾:吉木當然也很聰明,如果把地主推翻了也很好。可是我——

馬莉:(鎮靜地)那麼你就試試吧,盼望你有好日子!〔黎的聲音:誰的騾子?亨德的聲音:塔克爾騎來的!馬莉急端茶杯出。塔克爾理自己的衣服,走向門口。黎?克勞斯曼在門口出現。〕

塔克爾:您好!黎先生!我已經仔細看過那片地了,我求您再給一匹騾子,我估計,那樣,我可以在那塊地上,收獲兩倍多的棉花。這塊地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地了。沒有石頭,沒有樹根,也沒有一條溝坎;要是您肯再給我一匹騾子,我一定比您墾區裏任何兩個佃農為您收獲更多的棉花。

黎:(“砰”的一聲關上門,轉過身來)我派人叫你,黑小子!你不曾派人叫我,是不是?

塔克爾:不錯。黎先生,您派人叫我。

黎: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佃戶,對不對?

塔克爾:對。您老,黎先生。

黎:我是白人,你是黑人,對不對?

塔克爾:不錯!您老,黎先生。

黎:那麼在我吩咐你開口以前,閉上你的黑嘴!

塔克爾:是!(邊回答邊退,直到靠了牆)是!您老,黎先生。

黎:你是那些高傲自負大模大樣的黑小子中間的一個,是不是?

塔克爾:不敢,您老,黎先生。

黎: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你不是喬治亞的黑人,是不是?

塔克爾:不是,您老,黎先生,我生長在阿拉巴馬。

黎:他們在阿拉巴馬不曾教你更好的行為嗎?

塔克爾:是,您老,黎先生。

黎:那麼你為什麼來喬治亞,就這樣高傲自負大模大樣起來?

塔克爾:我不知道,黎先生。

黎:(坐在椅子上)你買了一些布嗎?

塔克爾:是!您老,我沒有衣服穿。

黎:你從什麼地方買的?

塔克爾:我碰巧買到的。

黎:你從什麼地方弄錢來付賬?

塔克爾:我原先有一點,老婆又養了幾隻雞。

黎:你為什麼不在墾區商店買?

塔克爾:我在別的地方占了點便宜,我買得便宜一點。

黎:住在墾區裏的黑人,都要從我的墾區商店買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你忘了嗎?

塔克爾:我不願意欠您的債,黎先生,我希望年終結賬時可以有一點餘錢。

黎:(靠在椅背上,用小刀剔指甲)

塔克爾:(靠在石牆上,不知所措)

黎:(大聲喝道)站直!黑小子!

塔克爾:是!您老。(站直身子)

黎:你劈了一些我樹林子裏的木頭,做你住宅周圍的籬笆樁子,是不是?

塔克爾:是!您老,黎先生。

黎:你為什麼不問一問我,讓不讓你那樣做?

塔克爾:我住那所房子舊籬笆樁子已爛了,要些新樁子。我老婆也快生孩子了,便去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