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二叔，我是鎖兒，快開門！（王開門，鎖進）雙寶，你怎敢在家裏久待？
嬸：（吃驚）雙鎖！你怎敢大白天到這裏來？人家正尋你哩！
王：你躲著，不要胡跑！我到外邊個哨，放個風去！（下）
鎖：我問問情況，馬上就走！
雙：敵人不多，有二十來個，並且不在一起。
鎖：二十來個？（沉思）
雙：一挺機槍在東邊山頭上，是挺手提式。
鎖：哎，雙寶，今倒是個好機會，把那挺機槍搞來！怎麼樣？咱們走吧？
雙：（看嬸子一眼）我——
鎖：二嬸，家裏有水沒？
嬸：（猶疑了一下）雙寶，去！
雙：（機靈地）媽！你先避一避，我們有事。
嬸：媽礙不了你們的事！
鎖：二嬸，一會我自己去舀。
嬸：（無可奈何）我舀，我舀，（瞅一眼雙寶）要咋就咋去！
（下）
雙：（不耐煩地）放心！我跑不了！
鎖：怎相？
雙：你沒看見我媽那神氣——
（唱）
我提起去參軍拚命殺敵，
我的大允許了我媽不依，
生了氣哭啼啼要跳井上吊，
你剛才也看到了她那神氣。
鎖：你哩？你是啥主意？
雙：（唱）
到如今啥主意我都沒有，
我隻是在這裏獨自發愁，
不參軍我實在太得落後，
參軍嘛，強不過老母苦留！
鎖：（接唱）
老人家看事情眼光不遠，
看不到兩步遠隻看到腳尖，
隻想著這一會不要分離，
想不到屠刀下哪有平安！
雙：（接唱）
清早間，李老四還來搜驗，
下命令，我回來要去報官，
看樣子我在家決難立站，
我還是下決心奔走外邊。
雙鎖哥，我下了決心，咱們走吧，趁我媽不在跟前。鎖：也好，不過最好還是說服老人家。
雙：你能把我媽說服？——
嬸：（端水上）鎖兒，喝水！
鎖：（剛接過水）二嬸——
〔遠處狗吠，眾靜聽。〕
鎖：（警惕地）不對！狗咬的不對勁！
嬸：雙鎖！你快走，家裏不敢久停。
鎖：好，我馬上上山去！（急下）
雙：我也得走！
嬸：（急）不能！你哪也不能去！（拉雙下）
王：（急上）雙寶！雙寶！
雙：（急上）怎麼？來了？
王：怎不跟雙鎖一塊走？你媽呢？快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雙寶媽！雙寶媽！（急下）
〔外麵槍聲大作，雙寶急鑽入狗窩。〕
嬸：（急上）雙寶！雙寶！雙——
〔李、頑甲、頑乙急上。〕
甲：雙？雙什麼？老東西——
〔冷森森的刺刀逼著王、嬸一步步退至院內。〕
李：膽子可是不小！（字字有分量）
甲：什麼地方還有地窖子？
王：沒有，老爺！
嬸：就這一個，你們才挖開的！
李：（打嬸耳光）當麵撒謊，剛才我下去就沒有看見人，怎麼轉了彎，你兒子倒跑出去了？講明白咋回事？
王：確實再沒有。
李：你兒子從哪鑽出來的？
王：我沒看見我兒！
李：剛才跑出去我們沒有追上，他倒打了一梭子彈，我看得清楚。
甲：（問李）你剛才看這地窖有拐窯沒有？
李：沒有！不深，不過一人多高。
乙：應當再仔細看看。
李：好！好！趙排長親自下去看看，我可擔不起這份責任。
甲：（走到狗窩前，又站住，返身）媽的！人已經跑了，看有什麼用？就整這個老家夥，他一定是個老共產黨！
王：我？李保長我怎會是共產黨？
李：我早就發現了，你帶頭清算我，你罵我，你老婆唾我，你兒打我，你們共了我的產，你不是共產黨，難道還是國民黨？
甲：（十分生氣地走來走去）他媽的！今天算搞的什麼名堂，沒有一點結果。（大聲）不殺幾個人，我怎麼去交差！（向乙）把老東西的皮剝下！（乙撕下王的上衣）把手捆起來！
乙：（把王捆好）老頭子，你想吃麵片？還是想吃麵條？麵片是皮帶，麵條就是這個家夥（刷地抽出槍的通條比畫著）
嬸：（魂不附體，哀求）老爺！老爺！
甲：（向王）這個村裏還有哪些人是共產黨？
王：（堅定地）我不知道！
甲：好硬！（瘋狂地）打！
〔乙舉通條狠狠地打下去，可憐王老漢的背上，通條起處青紅的傷痕突起。〕
嬸：（哀求急迫地唱）
老爺呀，我求你，
老爺呀，我求你，
求老爺留下他一條老命，
我子孫萬代感激你……
乙：（殘忍毒辣地接唱）
叫他嚐嚐這麵條，
這麵條多麼好，
一條條掛起來讓他背著，
可惜可惜還不夠多。（一把拉王站起）
王：（憤恨地唱）
頑固賊拷打我，
我的背全被抽破，
咬緊牙關咽下淚，
任憑你——
鞭打繩勒，火煉刀割！
嬸：（哀求）老爺，饒了他吧！老爺！
甲：你說說他是不是共產黨？他都給共軍做了些什麼事？你說了，就留他一條命！
嬸：我不——
甲：你不說？
嬸：我確實不知道——
甲：（一腳蹬倒嬸）老母狗！（向王）老東西，快說你窩藏過多少遊擊隊？
王：一個也沒有！
甲：（大怒）怎麼？你還不願說？
王：（激動地）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會說，你痛痛快快一槍打死我算了！
李、乙：骨頭還這麼硬！
李：這完全是共產黨的口氣！
甲：給你一槍？（冷笑）那太苦啦！我願意給你點甜的叫你慢慢吃。（取出一排子彈，高高舉起）說不說？
王：不知道！（雙寶伸出頭，又縮回）
甲：媽的！（猛用力將子彈頭入王的背上，用力往下一劃，背上現出五個血渠，王慘叫一聲倒地）這算是洋糖。
嬸：（撲向王）雙寶大！是我害你受苦受罪的呀！（哭）
甲：（向乙）把老東西拉起來！（乙拉王）
王：（悲憤地唱）
眼花頭脹魂不定，
不料想，命將終，
一滴血來一滴恨，
恨不能——
啃你的骨頭吃你的肉。
甲：我讓你吃我的肉！（向乙）去！拉出去敲了！
〔乙推王下〕
嬸：（驚慌）老爺，老爺……（欲跑）
李：（猛拉住嬸）別去，別去，你快把實話說了！快——
〔甲準備外出〕
〔雙寶趁機跳上狗窩，舉起手榴彈對準李頭砸下去，李應聲倒地。〕
〔甲聞聲回轉。〕
雙：（舉著手榴彈）不許動！
〔外麵槍聲大作，嬸又奔向門口，被甲拉住衣領，躲在嬸後，以嬸掩體，準備還擊，隻聽“砰”地一聲，甲一歪倒地，槍丟在一邊，雙寶過去撿起了槍。〕
嬸：（聽見槍聲反射地）啊！（跑到寶兒麵前）寶兒！寶兒！
（哭叫）
〔那邊雙鎖扶王上。〕
鎖：雙寶！快來扶二叔！
雙：（驚喜地）雙鎖哥！原來是你幹的？（扶王）
王：雙寶媽你親眼看見了！雙寶你也親眼看見了！這不能白白過去！要報仇！
嬸：（驚魂未定）我聽見外麵槍響了，我當……
王：我也弄不清怎回事，我還跪著，隻聽槍響了。原來是雙鎖在牆背後開了一槍。
鎖：打死那個家夥，正想扶二叔，這家夥（指甲）端起了槍，我就把他也報銷了。
王：（釋然地）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槍就有命啊！
（唱）
這世事隻有那槍炮有用，
有槍炮才能保住性命。
要不是雙鎖兒槍打得好。
那頑賊早把我一命送終。
鎖：（接唱）
我們的遊擊隊趕下山來，
下山來，刻裏馬查就擺開，
要不是我眼明又手快，
王二叔險些遭了禍害。
嬸：雙寶，媽不留你了，媽把世事也看清了！
〔李老四慢慢蘇醒，呻吟。〕
雙：這家夥還沒有死？（提起一條腿拉出去）
李：（央告地）哎呀！二叔叔，救救我吧，我也是沒辦法！
王：（氣不打一處來）李老四！你個該死的東西！（撲上去打李）
嬸：（咬著李的肩膀）
鎖：二叔！（拉開王、嬸）小心你的身子。
王：（長籲一口氣，渾身疼痛，雙寶扶住王）
鎖：李老四！你欠了群眾多少血債？等戰鬥結束了，就清算你！
雙：我去把這狗日的砍了！
鎖：等一下，先把老人家安置到隔壁三嬸家，等晚上把他送到後方去！咱們再看看戰鬥進行得怎樣了。
雙：大！媽！你們先到隔壁。天黑來接你們，我們就先走了！
王：（滿意地）去！參加八路軍去！
鎖：叔、嬸，我和雙寶一塊報名到正規部隊去。我會招呼他，二老放心！
王、嬸：好！
鎖：該走了——
眾：（唱）
青年人快起來拿槍拿炮，
全邊區掀起了參軍熱潮。
隻有咱八路擴充壯大，
才能把賣國賊徹底打倒。
〔雙寶扶王、嬸隨後下。〕
鎖：（推著李）走！你還想啥？
李：我才發現我不應該當這個保長。
鎖：可惜太遲了！（下）
〔後台歌聲又起：“青年人……〕”
1947年8月23日
於馮家原二次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