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裏麵沒人，這是糧食。
甲：（失望地）多少？
李：有一鬥。
甲：媽的，白耽誤時間！走人！
李：好，好，好，（背糧）走，走，走！
王：（拉住李唱）
我求求你，李保長！
我求求你李保長！
求保長大發菩薩心腸。
給我留下這鬥糧！
李：（接唱）
這簡直是妄想！
這簡直是妄想！
你竟敢不報公私自存糧？
我受處分你擔當？
王：（接唱）
我怎敢私存糧，
受處分不敢當，
求老爺看在我年老人麵上，
讓我喝口續命湯。
李：（狠狠地）滾！
嬸：（唱）
可憐我受惶，
可憐我受惶，
可憐我活在世不會久長，
讓我喝口續命湯。（拚命拉下米袋）
乙：滾！（一腳踢開嬸，自己背上米袋）
李：趙排長！貴軍答應幫我把過去窮鬼清算我的東西，給我吐出來，這鬥糧麼——
甲：（鄙視地）現在我們還管不了那麼多！
李：（獻媚地）趙排長，是這麼回事——
乙：少他媽嗦！
李：好，好，這樣好了，就算我給國軍繳的軍糧好了！
甲：快走！快找人去，別叫狗日的跑了！
李：老漢，你兒子回來了叫他來見我，我不會難為他。
〔甲、乙、李出門。〕
李：（得意地）看樣子他兒子是沒跑回家裏，他可能等咱們走後回來，咱先去後溝搜查，等會再來。
〔甲、乙、李同下。〕
嬸：（恨恨地）一群貓不叼狗不吃的東西！
（唱）
蛇眉溜眼一窩賊，
一窩賊蠍子心，
東西搶光人拉光，
他要把——
天堂地邊區變成荒墳！
王：（接唱）
我說逃走你不走，
你不走，有罪受，
他說咱娃是遊擊隊，
我看這，殺身大禍還在後頭。
嬸：（緊張地）又來了！
〔門外跳進來王雙寶，衣服被撕得稀爛，是在梢林裏留下的痕跡，胸脯袒露，顯示著他健壯的體格，他有些恐慌、急迫〕
雙：大！
王：（驚異地）雙寶！啊，你——
嬸：噓——（到門口看看，閉上門）從哪裏跑回來的？衣服扯成這樣？
王：雙寶媽，你快給娃燒口水！
雙：（蹲在狗窩上，苦思）不要燒，我立馬就走！
嬸：這陣兒可不敢出去！頑固還在村裏頭哩。
王：（關切地）你到底是怎回來的？
雙：（重重地歎了口氣）嗨——！
（氣憤地唱）
李老四給敵人當了保長，
把周圍的小夥子全都拉光。
有的拉走被殺掉，
有的逼著去背槍。
嬸：背槍？不是叫支差去的麼？
雙：哼！
（唱）
說的是支完差就放回來，
誰知道這是他欺騙搗鬼，
明明拉咱去當兵，
當甚反共遊擊隊！
王：（接唱）
雙寶呀你到底咋的個相？
難道說他還能免你背槍？
雙：（接唱）
我背槍背了兩後晌，
黑天我就逃他娘。
嬸：（接唱）
跑的好，跑的對，跑的正對。
背了槍，當了兵，可要吃大虧！
雙：（接唱）
當兵也不當頑固兵，
我要當那八路軍。
王：（接唱）
你沒有長翅膀你不會飛，
你偷跑頑固派就不來追？
雙：（接唱）
他追我追到山畔上，
我鑽梢林他追個鬼！
嬸：（心疼地，唱）
汗衫子都扯成零絲碎片，
在梢溝你鑽了幾個整天？
雙：（接唱）
在梢溝裏我碰上了遊擊隊，
一起跑了整五天。
王：（接唱）
怪不得人家說你當了遊擊隊，
這個遊擊隊的隊長是誰？
雙：（接唱）
隊長就是劉區長，
雙鎖、雙貴都在一堆。（神秘地）
雙鎖、雙貴都在裏頭哩，他們還常在這一帶活動。
王：現時在哪？
雙：就在這附近，說不定還會到村裏來，早起雙鎖和我廝跟著下山的。
王：（低聲）雙寶，李老四那壞種，剛才還領人到家來搜你。
雙：我剛一下山就看見狗日的了，我撒腿就跑，背後打了兩槍。
嬸：啊呀！怪不道我照見山上有個人，一閃就不見了！
雙：我轉了彎就鑽梢溝啦。
王：狗日的李老四硬說你回家啦。
雙：我上了一棵大樹，藏起來，他們剛才過來都看見了，真想
給他一顆手榴彈！（從懷中取出一枚手榴彈）
嬸：你當真參加了遊擊隊？
雙：這還不算參加，這是我雙鎖哥給我的。（又揣入懷中）
王：（關切地）雙寶媽，你快給娃尋件衣裳，給娃換上。
嬸：我去尋！（急下）
王：雙鎖到哪去了？
雙：在半山上等著我哩。
王：等你？
雙：噢！大——
（唱）
我要去參軍，
我要去參軍，
我要去參加正規軍，
去和頑固兵拚！
王：（疑慮地）你——
雙：（唱）
去和頑固兵拚，
去和頑固兵拚，
把這些妖魔齊斬盡，
保護我的雙親！
王：你……（轉來轉去）（音樂不停）
雙：大呀——
（唱）
你往遠處想，
你往遠處想，
我不背槍打頑固，
誰保衛眾鄉親和我爹娘？
大！你想想，我在家裏早晚還不是要給頑固和李老四弄死？
王：（下了決心）對！對！你去，我想好了，你去！
（唱）
保衛你的大，
保衛你的娘，
你不殺死吃人的虎，
虎會把你傷。
嬸：（拿件夾襖上）雙寶，快穿上，這還是清算李老四分的果實，要不是媽堅壁的好，早叫挨刀子的拿走了。
王：雙寶媽，你去看誰家還有炒麵，借些來，快些，不敢耽誤！
嬸：我去看誰家有剩飯。
王：不！要炒麵，給寶娃帶上叫他去參軍。
嬸：參軍？
（呆了一會兒，唱）
參軍不可能，
參軍可不能，
媽不讓你去參軍，
當兵媽心疼！
王：嗯？雙寶媽！你看李老四剛才的口氣，家裏還能藏住雙寶？他是農會幹部！
嬸：（唱）
家裏不能伸（住的意思），
咱們就遠行。
一年半載世事平，
回家過光景。
雙：（接唱）
要想過太平，
不能坐下等，
太平不會從天降，
要靠自己爭。
嬸：（接唱）
就是天塌下，
不輪你去頂，
那麼多的八路軍，
不缺你一人！
王：（接唱）
大家不抵抗，
蔣賊更猖狂，
邊區青年拿起槍，
蔣賊命不長。
嬸：（接唱）
你無姐和妹，
你無弟和哥，
你是媽的心頭肉，
媽怎舍得割？
雙：頑固要來割，你怎辦哩？還不是眼瞪著叫人家割？
嬸：（氣急）
（唱）
不管怎麼樣，
你不能去背槍，
難道你翅膀長硬了，
不要你的娘？
雙：（堅定地）
我的主意定，
不能再變更，
不管你答應不答應，我立馬就要走。
嬸：（哀傷地）
（唱）
媽的話你不聽，
媽受苦你不心疼，
你不如先把娘打死，
你再隨意行……
雙寶呀！你先把媽打死，我眼睛一閉，啥也看不見了……
（哭）
王：雙寶媽！你怎這麼糊塗，咱們分了地，分了糧，翻了身。
現在頑固來了，李老四又牛起來了，糧食搜光了，地又占去了，這還不算，他當真要殺人，要殺咱們窮人哪！雙：我不去打仗，現在受害不說，還得受一輩子苦，叫蔣介石那王八蛋，再騎到咱頭上，這世事永遠就不得了！
嬸：你們不要給我宣傳，我懂得了！
王：我看你就不懂，腦子裏是一盆漿子！你想想，咱倆年歲大了，活不了幾年，罪也受了一輩子啦！能受。可是你也替咱娃想想，他年輕，可不能把咱倆受過的苦，再叫他受呀！雙：都要是離不開爹娘，赤手空拳站在爹娘跟前，那隻落一個白瞪眼讓頑固把咱殺了！
嬸：我說不過你們，你們理多嘴快（嗚咽）要當兵就當去，我
不留也不擋，老漢不心疼我，兒子不可憐我，我，我，跳、井、上、吊！我早死也算享福了！（把手裏夾衣撇在地上）雙：（委屈地）媽！媽！
嬸：不要叫我，我不是你的媽，你哪有媽？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你長個石頭心，是個石頭人！
雙：媽——
〔雙鎖，二十五歲的青年，虎頭虎腦，機敏靈活，扛著槍上，拍門。〕王：（驚起）快！快！（雙寶不知該往哪兒走，嬸拉雙寶）鎖：（小聲）雙寶！
雙：像雙鎖。
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