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練的隊伍並不全是靜靜地打拳和悄悄地走路,環城公園的早晨已經被晨練的人群鼓弄得有聲有色,異彩紛呈了。尚武門和玉祥門外設有好幾處露天舞場,有的晨練者就是趕來跳舞的。進舞場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或者“交誼”,或者走舞步和舞彩扇,個個隨著音樂踏著鼓點,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看那投入的姿態似乎到了忘我的境界。出尚武門往西走一段有一塊場地是練唱秦腔的地方。幾個打板拉弦的,幾個唱生唱旦的,有位熱心人寫了一副對聯貼在兩棵樹上,算是台口,鑼鼓一響,叫一板聲,圍來一堆人,就是一場戲了。那些走路跑步練拳的,喜歡秦腔的每走到這裏就要駐足聽一陣,有的自己也哼幾句又去各練各的了。還有幾攤唱豫劇和京劇的,也都三五人一堆,自唱自樂,既鍛煉了身體又過了戲癮。玉祥門外往南有一處聚集了五六個女子晨練是吊嗓子。指導者顯然很專業,看她們那認真勁和水平,肯定是年輕時登台風光過,如今不能上台表演了,不能上台也不能就此罷了,在這裏練練,過過癮,或者誰家辦個中老年演唱會什麼的還能再風光一回。更重要的是這對身體有好處,唱了一輩子的人,不在這城牆根下放聲唱一陣子會憋出病來的。
在這城牆根下晨練的人群中,還有一支奇特的“書法”隊伍。他們先多是一些年齡稍長者,一手提著一個小罐,裏麵盛的是黃土泥水,一手握著毛筆,毛筆是用麻自製的,筆杆如棍。書者挺直腰板,力注筆端,在公園人行的馬路上一路寫來。書法內容多是古詩詞之類,或草或楷,神情凝重,旁若無人。跑步的人來回穿行,有的停下來欣賞一會兒再跑,有的瞥一眼便繞過書家,徑直跑去。到後來這“書法”隊伍中又湧出一群娃娃,也是一手提泥罐,一手握毛筆,隻是筆杆是短的,需要蹲在地上,另有大人指導,也是先顏後柳,全神貫注。這馬路書法從尚武門過西北城拐角再往南到玉祥門到西門,一路書法一路詩詞,恰似一幅數千米長的書卷。
這晨練的世界越來越豐富多彩了。公園深處擺著油茶、麻花、豆腐腦等早點,一位退休老大娘身旁放一字牌,上麵寫著“專量血壓”,西城牆外一棵大樹下還有一專做頸椎按摩的技師。來到這裏的人們是在晨練,在健身,同時也在享受生命,享受生活。人們一邊活動一邊交流信息議論世事:台灣問題,中共十六大,今天的蘿卜比昨天的貴了五分錢而蔥卻便宜了。人們在述說自己的過去,炫耀輝煌也訴說挫折,卻平靜地享受著晨練的大同。這裏似乎沒有了人頭攢動熙來攘往的喧鬧,卻顯現出城市少有的沉靜與清醒。這裏似乎沒有了年輕人的火氣和鋒芒,但也少了稚嫩和淺薄,多了份成熟和豁達。這裏充滿著對人生的體驗和覺悟,每個人都有善良美好的回憶以及無一例外的人生缺憾。
於是這古城晨練便有了文化,有了哲學,有了生活的情趣甚至有了愛的故事。
right2002年12月17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