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 文藝複興話醫學(1 / 3)

在15世紀末16世紀初,由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1492年),達伽馬發現好望角(1497年),麥哲倫環繞地球一周(1519—1522),使人們眼界開闊,地理知識增多,歐洲進入文藝複興時期。

文藝複興時期的歐洲經曆了一次社會政治、經濟和思想等領域的大變革,藝術和科學重新煥發了生機,開辟了探索文字、世界、思想和人體問題的新時代。這一時期,歐洲經曆了中世紀經濟社會模式的瓦解,商業、城市和貿易的繁榮及國家的現代化發展。資本主義的興起,使意大利首先形成了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他們反對宗教迷信的束縛,敢於向封建教會挑戰,因此時期被稱為“文藝複興”。文藝複興也是一個對醫學來說特別重要的時代。文藝複興運動再現了古代文明,使古希臘時期以希波克拉底為代表的醫學遺產在被忘卻1000多年以後又複興。

4.1不走尋常路的醫學先驅——巴拉塞爾薩斯

幾個世紀中,歐洲的思維與行動都被權威的觀點支配著,在文藝複興運動中,興起了懷疑教條、反對權威之風,人們拒絕傳統觀念,推崇獨立與創新精神。於是醫學界發生了一場以巴拉塞爾薩斯(1493—1541)為代表的醫學革命。

巴拉塞爾薩斯出生於瑞士的愛恩西頓,他的父親是名醫生,給他取名巴拉塞爾薩斯意思是要超過羅馬醫學家塞爾薩斯。1502年巴拉塞爾薩斯隨家人遷往維拉,這裏有卡令西亞山脈,礦產豐富,化學和煉金術特別發達。因此,巴拉塞爾薩斯當醫生以後所用的礦物藥特別多。

巴拉塞爾薩斯個性張揚,曾當眾燒毀蓋侖和阿維森納的著作,以示他與中世紀傳統醫學的決裂。他首先用當時通用的德文來講演和寫作,違反了當時用拉丁文講課的習慣,以致後來被迫離職。他反對脫離實際的理論,曾經說:“沒有科學和經驗,誰也不能做醫生。”他嘲笑信奉經院哲學的醫學家們“終生在爐邊坐擁書城,而乘坐在一隻愚蠢的船上”。他說:“我的著作不像別的醫生那樣,抄襲希波克拉底和蓋侖,我是以經驗為基礎,用勞動寫成的。”他在教學時把學生集中在患者床邊,而不是在課堂上。他利用在各地旅行的機會觀察工人、農民和商人的疾病。足見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臨床家。

在臨床實踐中,巴拉塞爾薩斯對癲癇作了重要的觀察,並認為麻痹和語言障礙與頭部的傷害有關。他對礦工肺病的銳利觀察可以說是對職業病的最早研究。他反對研究解剖學,認為屍體僅為無生氣的外殼;特別重視化學,指出人體所完成的過程,是一種化學過程。他將許多金屬製成藥劑用於治療疾病,如用汞劑治療梅毒,並提倡礦泉浴。他還注意到傷口的消毒,他第一個指出小孩癡愚和甲狀腺腫的關係。他反對中世紀以來複雜的複方,主張簡化處方。

巴拉塞爾薩斯在當駐城的醫生期間,負責檢查藥鋪,監視藥方的配製,製定藥價及取消醫生和藥房間用作分配的秘密符號。他這樣大膽的行動給他帶來許多麻煩。他的講演刺激了當地的庸醫和統治者。巴拉塞爾薩斯的新思想並沒有被當時社會所接受,終於沉沒於烏煙瘴氣之中。巴拉塞爾薩斯於1528年被迫離職,沒有人能容納他,漂泊以終。

雖然巴拉塞爾薩斯在醫藥學發展上有很大功績,但他在理論概括上並沒有戰勝中世紀的神秘主義。他相信神創造世界,生命來自“活素”,物質來自3種元素,即硫黃、水銀和鹽。他相信占星術,認為“木星影響肝髒、火星影響膽囊、月球影響腦、太陽影響心髒、土星影響脾髒、水星影響肺髒、金星影響腎髒”。對於藥物的治療原理主張象征學說,認為各種藥用植物的外形決定它的治療作用。總之,他認為化學的和生命的法則統治著人體。所以近代醫史學家蘇特霍夫(1853—1938)把他看作是化學病理學家和活力論者。巴拉塞爾薩斯的思想反映了文藝複興時期醫學家們世界觀的二元性和矛盾性。

4.2人體結構秘密揭開

西方古羅馬時期由於封建思想的禁錮,幾乎沒人願意解剖人的屍體,加上政府也明令禁止人體解剖,所以當時的解剖學都是以動物解剖為主。醫學家蓋侖是當時醫學界的權威,他解剖豬和猿的屍體,偶爾也找到人體的殘骸向學生做骨骼示教。通過對猿等動物的解剖研究,他發現了許多解剖結構,並把它們毫不猶豫地照搬到人體上,因而錯誤百出。如認為肝是五葉的,實際上某些動物(如狗)的肝髒才是五葉的。雖然蓋侖的解剖學是以不完善的觀察和不正確的推理為基礎,但它卻在1400多年漫長的時期內被視為千真萬確的信條。

那時的解剖學教授們在講堂上正襟危坐,手持蓋侖著作,逐句宣讀,仆人進行解剖,助教從旁指導。盡管規定醫學院學生必須至少參加2次解剖,實際上人體解剖的機會非常稀少。就算解剖也是由沒受過教育的助理人員用刀切開腹腔和胸腔,顯示一下內部器官,草草看幾眼這些亂七八糟、血肉模糊或已在腐爛的器官。如果解剖的屍體與權威的學說不同,則寧可說是屍體生長的錯誤。足見當時教條風氣盛行。因此,在16世紀以前,人體解剖學一直信奉蓋侖的教義而沒有進步。

比利時學者安德雷亞斯·維薩裏(1514—1564)是近代人體解剖學的創始人。維薩裏生在比利時布魯塞爾一個醫生家庭裏,童年時他就喜歡解剖小動物,觀察其內髒,被它們的差別所吸引;18歲時進巴黎大學學習解剖學。

然而,他以為在高等學府能夠研究解剖學和解剖人體的願望破滅了,學問高深的教授們根本就沒有想過把解剖刀拿在自己手中。拿解剖刀被認為是下賤、可鄙的行為,是留給仆人們幹的事情。當仆人執行這一任務時,醫學院的教授視而不見地高聲朗讀蓋侖著作的相應片斷。維薩裏感到很失望。

後來,他決定自己尋覓屍體進行解剖研究。他到墓地、刑場偷取屍體躲在暗室裏秘密解剖,觀察了大量屍體,積累了豐富的解剖學知識。23歲時,他在意大利帕多瓦大學獲博士學位並被聘為外科學和解剖學教授。

他勇敢地改革了過去解剖學教學的形式:不需要解剖助手,由他自己主刀,邊講授邊解剖,還裝配了一副猿的骨骼和一副人的骨骼進行比較演示。維薩裏的革新精神給醫學界帶來了活力,引起整個歐洲的關注。各地學者慕名前往帕多瓦大學觀看他的解剖教學。

1538年,維薩裏出版了《解剖記錄》。1541年,他參與翻譯蓋侖的著作,發現了蓋侖更多的錯誤。1543年,也就是哥白尼出版《天體運行論》那年,29歲的維薩裏發表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人體的構造》。該書總結了當時解剖學的成就,以大量精確、生動的插圖描繪出人體骨骼、肌肉、血管、內髒各部位的結構和分布。書中維薩裏第一次與蓋侖相反地描述了靜脈和人類心髒的解剖,仔細描述了縱隔及係膜的解剖學結構,改正了蓋侖關於肝、膽管、子宮和頜骨解剖上的錯誤,說明了胸骨的結構和構成骶骨的骨數,正確地描述了杓狀軟骨及手和膝的關節麵,還描述了黃體。書的最後一章討論活體解剖,與蓋侖的說法相異,並證明將動物的喉頭切開後仍可用人工呼吸維持其生命。他還提到不同種族頭蓋骨形狀的差異,如日耳曼人的頭短,弗蘭德斯人的頭長。總之,《人體的構造》一書指出蓋侖的錯誤多達200餘處,給予人們全新的人體解剖學知識。

維薩裏在《人體的構造》一書的序言中提到醫生必須要有解剖學的知識。同時,他反對當時由市儈藥商來掌管醫藥,並指出醫師地位低下是阻礙醫學發展的原因。對於解剖學,他強調必須親自操作,如果委之於仆人,是無法獲得正確知識的。他尖銳地批評了盲目崇拜古人的風氣。他說:“我要以人體本身的解剖來闡明人體之構造為己任。蓋侖過去進行屍體解剖,不是人的,是動物的,多半是猴子的。這不是他的過失,因為他沒有機會解剖人體。但是現在有人體可供觀察,卻仍堅持錯誤的人們才是有罪的。難道為了紀念一位偉大的活動家必須表現為重複他的錯誤?”

《人體的構造》是近代史上第一部人體解剖學教科書,標誌著實驗醫學的開始,是生命科學發展史上的一個裏程碑。

維薩裏勇於實踐、尋求真理的精神使當時的解剖學家和醫生們感到震驚,但也受到當時教會的無情打擊和迫害。有一次,他為西班牙的一位貴族做驗屍解剖,當剖開胸膛時,監視官說心髒還在跳動,便以此為借口,誣陷維薩裏用活人做解剖。宗教裁判所便趁此機會提起公訴,最後判了維薩裏死罪。由於國王菲力普出麵幹預,才免於死罪,改判往耶路撒冷朝聖了結此案。但在歸航途中,航船在希臘的紮金索斯島遇險,年僅50歲的維薩裏不幸身亡。

4.3維係人體生命的循環

人們對生命奧秘的探尋從未間斷過,隨著人體結構秘密的揭開,科學家們向蓋侖的錯誤觀點發起了挑戰。蓋侖的經典醫學書上說,人身上的血是由肝髒製造的,然後流到全身,被各處吸收,不再返回。1543年,比利時的醫生維薩裏糾正了蓋侖左右心室相通的錯誤說法;1553年,西班牙牙科醫生塞爾維特發現了心肺循環。所有這些都向血液循環理論的提出邁進了一步。不過,真正突破舊框架,向前邁出一大步的則是威廉·哈維(1578—1657)。

哈維是英國當時最傑出的醫生和解剖學家,他性格文靜,從小就勤於思考、觀察敏銳,孩提時代他就玩過動物心髒,當學生時他就注意到朋友動脈受傷時血液一股股地噴出來,與靜脈血平靜地流出的現象完全不同。在醫療實踐和實驗工作中,他敢於徹底擺脫蓋侖醫學體係的束縛,懷疑那些1000多年來統治醫學界的教條,他想知道為什麼兩個心室的結構相似,而功能卻那麼不同,一個專輸送血液,一個輸送生命靈氣;為什麼動脈樣的靜脈(肺動脈)隻為肺提供營養,而靜脈樣的動脈(肺靜脈)卻必須為全身提供營養;動、靜脈血確實有些顏色上的差異,但在其他可觀察到的性質方麵,哈維實在看不出二者有什麼明顯的不同,哈維的這些疑問在他之前也有人提出過,但哈維與他同時代及前人不同的是,他選擇了實驗的方法來研究,而且一開始就應用了定量的方法。

哈維在思索心髒和血管的作用時,采取了一種為探求事物的本質而從最簡單的角度切入的方法,隻把研究局限於血液循環的機械學部分,而對於各種敏感的靈氣分布問題暫時擱置起來。哈維稱是他的老師法布裏修斯的靜脈瓣膜的演示實驗啟發他從“循環”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他首先從數量入手,了解心髒每次搏動到底送出多少血液,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很容易從定量的方法解決。

哈維用多種動物進行了實驗,求出了動物每次心搏噴出血液的準確數量,之後他又指出其實精確的測定並無必要,因為通常半小時內噴出的血液就肯定超過了動物體的總重量,這麼多的血液要在半小時內由肝髒產生又在全身消耗肯定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是:血液必須是通過全身循環運動的。哈維糾正了關於血液循環研究最基本的謬誤,並由此提出了他的在當時最激進的血液循環理論:血液是在機體內不斷地循環的,而不是由肝髒利用食物不斷合成而後沿靜脈血管流向全身而消失的。

哈維的研究著眼於“血液的數量和來源”,把機械學的模式應用於人體內進行了成功的類比正是他成功的關鍵,輕而易舉地就改進了前人有關肺循環的研究,讓人不得不歎服他實驗構思的巧妙。

我們在稱讚哈維實驗構思的巧妙時,更欽佩他的理論思維能力。哈維時代隻有手持放大鏡,不能直接觀察到連接動、靜脈之間的毛細血管係統,他卻大膽地提出了一個假說,成功地預言動、靜脈之間存在著這個“血管交織網”。若幹年後,列文虎克(1632—1723)和馬爾比基(1628—1694)將顯微鏡應用於解剖學研究後,哈維的“假說”才終於得到了證實。

哈維非常謙遜。1616年,在一次演講中他就宣布了自己革命性的新學說,12年後的1628年,他才正式出版了結構緊湊、論證嚴密的專著《動物心血運動的解剖研究》,全麵論述了他的血液循環新理論。毫無疑問,哈維證明了今天人們普遍了解的常識性問題:“在動物體內,血液被驅動著進行不停的循環運動,這是心髒通過血管執行的功能;而血管的搏動則是心髒運動和收縮的唯一結果。”靜脈瓣膜的作用也變得一目了然,它們控製血液流動的方向,而不是簡單地控製其在某一區段的容量。在成年人,全部血液必須經過肺才能從心髒的右邊流到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