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雪衣女誦經得度 赤心兒欺主作威(1 / 2)

玄宗自勤政樓宴樂之後,以為天降休祥,太平無事,惟日夕在宮中取樂。楊妃亦愈加驕奢極欲,玄宗遊幸各宮,多與楊妃同車並輦而行。楊妃常不喜乘輿,欲試乘馬。因命禦馬監選擇好馬,調養得極其馴良,以備騎坐。每當上馬,眾宮娥扶策而上。內宮女侍數百人,前後擁護。楊妃倩妝緊束,窄袖輕衫,垂鞭緩走,媚態動人。玄宗亦自乘馬,或前或後,以為快樂。

楊妃笑道:“妾舍車從騎,初次學乘,怎及得陛下鞍馬嫻熟,馳逐之際,固當讓著先鞭。”玄宗戲道:“隻看騎馬,我勝於你;可知風流陣上,你終須讓我一頭。”楊妃也戲道:“此所謂老當益壯。”說罷,二人相顧大笑。

自此,宮中飲宴,即並為風流陣之戲。你道如何作戲?玄宗與楊妃酒酣之後,使楊妃統率宮女百餘人,玄宗自己統率小內侍百餘人,於掖庭之中排下兩個陣勢。以繡幃錦被張為旗帳,鳴小鑼,擊小鼓,兩下各持短畫竹竿,嬉笑呐喊,互相戲鬥。

若宮女勝了,罰小內侍各飲酒一大觥,要玄宗先飲。若內侍們勝了,罰宮女們齊聲歌唱,要楊妃自彈琵琶和曲。此戲即名之曰風流陣。一日,風流陣上宮女戰勝了,楊妃命照例罰內侍們酒一杯,因酌金鬥奉與玄宗先飲。玄宗亦酌金杯賜與楊妃道:“妃子也須陪飲一杯。”楊妃道:“妾本不該飲,既蒙恩賜,請以此杯與陛下擲骰子賭色,若陛下色勝,妾方可飲。”玄宗笑而許之。高力士便把色盆骰子進上。玄宗與楊妃各擲了兩擲,楊妃已擲勝色,玄宗將次輸了,惟得重四可以轉敗為勝,於是再賭賽一擲。一頭擲,一頭吆喝道:“要重四。”見那骰兒輾轉良久,恰好滾成一個重四。玄宗笑向楊妃道:“我呼盧之技何如?你該飲酒了。”楊妃舉杯飲盡,玄宗道:“朕得色,卿得酒,福與之共。”楊妃口稱萬歲。玄宗因擲色得勝,心中歡喜,又與楊妃連飲幾杯,不覺酣醉。乘著酒興再把骰子來擲,收放之間滾落一個於地。高力士忙跪而收之。玄宗見力土爬在地上拾骰子,便戲將骰盆兒擺在他背上,扯著楊妃席地而坐,就他背上擲色。兩個一遞一擲,你呼六,我呼四,擲個不了。

高力士雙膝跪地,雙手撐地,一動也不敢動。正好吃力,隻聽得層梁上邊咿咿啞啞說話之聲道:“皇爺與娘娘隻顧要擲四擲六,也讓高內監起來擲擲麼。”這擲擲麼三字,正隱說著直直腰。玄宗與楊妃聽了,俱大笑而起,命內侍收過了骰盆,扶高力士起來。力士叩頭而退,玄宗與楊妃同入寢宮去了。

看官,你道那梁間說話的是誰?原來是一隻能言的白鸚鵡。

這白鸚鵡是前日安祿山進獻與楊妃的,畜養宮中已久,極其馴服,不加羈絆,聽其飛止。他總不離楊妃左右,最能言語,善解人意,伶俐異常。楊妃愛之如寶,呼為雪衣女。忽一日,飛至楊妃麵前說道:“雪衣女昨夜夢兆不祥,夢己身為鷙鳥所逼,恐命數有限,不能常侍娘娘左右了。”楊妃道:“夢兆不足憑信,不必憂慮。你若心懷不安,可將般若心經時常念誦,自然福至災消。”鸚鵡道:“如此甚妙,願娘娘指教則個。”楊妃便命女侍爐內添香,親自捧出《般若心經》,合掌誦了兩遍。

鸚鵡在旁諦聽,記得明白,朗朗的念出來,一字無差。自此之後,那鸚鵡隨處隨時念誦《心經》。如此兩三月。

一日,楊妃閑坐於望遠樓上,鸚鵡也飛來立於樓窗,忽有個供奉遊獵的內翩,擎著一隻青鷂從樓下走過。那鷂兒瞥見鸚鵡,即飛起望著樓窗便撲過來。鸚鵡大驚道:“不好了!”急飛入樓中。虧得一個執拂宮女將拂子盡力拂那鷂兒,恰正拂著了鷂兒的眼,方才回身展翅飛落樓下。楊妃急看鸚鵡時,已悶絕於地,半晌方醒。楊妃撫慰道:“雪衣女,你受驚了。”鸚鵡道:“惡夢已應,驚得心膽俱碎,諒必不能再生,幸免為所啖,當是誦經之力。”於是緊閉雙眸,不食不語,隻聞喉間念誦《心經》。楊妃時時省視。三日之後,鸚鵡忽張目向楊妃道:“雪衣女仗誦經之力,幸得脫去皮毛,往生淨土矣。娘娘幸自愛。”言訖,長鳴數聲,瞑目戢翼,端立而死。楊妃見了,十分嗟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