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高麗拒命,天討再加;傳世九百,一朝殄滅。豈非逆天之明鑒歟!況爾小國,高麗附庸;比之中朝,不過一郡;士馬芻糧萬不及一。若螳臂自雄,鵝癡不遜,天兵一至,玉石俱焚。今,朕體上天好生之心,恕爾狂悖;急宜悔過,勤修歲事,毋取誅戮。爾所上書,不遵天朝書法蓋因遐荒,未睹中華文字。故茲答詔,另賜副封,即用汝國字體,想宜知悉。
李白宣讀畢,番使叩頭受詔,辭朝而去。回至本國見了國王,備述前事。那可毒看了詔書及副封番字,大驚。與國相商議,天朝有神仙幫助,如何敵得。遂寫降表,遣使入朝謝罪,按期朝貢,不敢複萌異誌。此是後話。
且說玄宗欲加李白官爵並賜金帛。李白俱辭不受,道:“臣願逍遙閑散,供奉左右,如漢東方朔故事。且願日得美酒痛飲足矣。”玄宗乃詔光祿官,日給與上方佳醞,聽其到處遊覽。
是時宮中沉香亭下,牡丹花盛開,玄宗命設宴亭中,同楊妃賞玩。忽見樂工李龜年引梨園子弟前來承應。叩拜畢,便待奏樂唱曲。玄宗道:“且住,今日對妃子,賞名花,豈可複用舊樂。”即著李龜年:“將朕所乘玉花驄馬,速往宣李白學士來作新詞慶賞。”龜年奉旨出宮,牽了玉花驄,自己也騎了馬,一徑到幹林院來宣召李白。隻見院中人役回說,李學士已於今早微服往長安市灑肆裏吃酒去了。龜年便叫院中人拿了他的冠帶袍服,一同尋至市中。聽得一座酒樓上,有人高歌道: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莫為醒者傳。
龜年聽了道:“這歌就是李學士了。”遂下馬入肆,走上樓來。隻見李白吃得酩酊大醉,猶持杯不放。龜年上前高聲說道:“奉聖旨立宣李學士至沉香亭見駕。”李白放下酒杯,向龜年念一句陶淵明的詩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念罷瞑然欲睡。
龜年叫眾人上前將李白扶下樓,攙上玉花驄馬。眾人左右扶持,到得五鳳樓前。有內侍傳旨,賜李白走馬入宮。龜年教把冠帶袍服就馬上替他穿了,走至沉香亭前,攙扶下馬,醉極不能朝拜。玄宗命鋪紫氍毹於亭畔,且教少臥。親往看視,解禦袍複其體。楊妃道:“妾聞冷水沃麵,可以解醒。”乃命內侍取水,含而噗之。
李白睡夢中驚動,略開雙目,見是禦駕,方掙紮起來,俯伏於地道:“臣該萬死。”玄宗見他尚未蘇醒,命扶起賜坐。
遂叫禦廚將越國所貢鮮蚱造三份醒酒湯來。須臾,內侍以金碗盛魚湯進上。玄宗賜李白飲之,頓覺心神清爽,叩頭謝恩。玄宗道:“今日召卿,別無甚事。”指著亭下道:“隻為這牡丹盛開,歡與妃子賞玩,欲卿來作新詞耳。”李白領命,即賦清平調三章呈上。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一枝濃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玄宗看了,大喜道:“學士真仙才也!三詩清新俊逸,又將花容人麵一齊寫盡,妙不可言。今番歌唱,妃子也須相和。”乃命念奴同聲而歌,玄宗自吹玉笛和之。和罷,又令李龜年與梨園子弟將三調再葉絲竹,重歌一轉,為妃子侑酒。及曲既終,楊妃再拜稱謝。玄宗笑道:“莫謝朕,可謝李學士。”楊妃乃把盞斟酒敬李白,斂衽謝其詩意。李白跪飲酒訖,頓首謝賜。
自此李白才名愈著。玄宗、楊妃皆愛而重之。那高力士深恨脫靴之辱,欲進讒言,未得其便。忽想他清平調中一個破綻,即走入宮來。見楊妃獨自憑欄微吟清平調,點頭得意。力士因密奏道:“老奴初意,娘娘聞此詞,怨之刻骨,何反拳拳如是?”楊妃忙問其故。力士道:“他說‘可憐飛燕倚新妝’,是把飛燕比娘娘。試想那趙飛燕當日所為何事,卻以相比,極其譏刺,娘娘豈不覺乎?”原來玄宗閱《趙飛燕外傳》,見說她體態輕盈臨風而立,常恐被風吹去。因戲語楊妃道:“若汝則任吹多少。”蓋嘲其肥也。楊妃最恨人說她肥,李白偏以趙飛燕相比,心中正喜。今聽高力士說是暗指飛燕私通之事,合著她私通安祿山,以為譏刺,於是變喜為恨,遂於玄宗麵前說李白縱酒狂放,無人臣之禮。楊國忠亦以磨墨為恥,也常進讒言。玄宗雖愛李白,因宮中不喜歡他,遂不召他內宴。李白知為小人中傷,便上疏乞休。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