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榜上第一名是秦國楨,其兄秦國模中在第五名。二人乃是秦叔寶的玄孫,少年有才,人人稱羨。至殿試之日,二人入朝對策,日方午交卷出朝。家人們接著,行至集慶坊。隻聽得鑼鼓聲喧,原來是走太平會的。一霎時,看的人擁擠,將他兄弟二人擁散。及至會兒過了,國楨不見了哥哥,連家人們也都不見,隻得獨自行走。
秦國楨正行間,忽有一童子叫聲:“相公,我家老爺奉請,現在花園中相候。”國楨道:“是哪個老爺?”童子道:“相公到彼便知。”國楨就隨小子走入小卷,進一小門。行不幾步,見一座絕高粉牆。從側門而入,乃見一所大花園。彎彎曲曲,又進了兩重門,童子把門緊閉道:“相公在此略坐,主人就出來。”說罷飛跑去了。又見石門忽啟,走出兩個侍女,對國楨笑道:“主人請相公到內樓相見。”國楨驚訝道:“你主人是誰,如何卻教女使來相邀?”侍女也不答應,隻是笑著,把國楨引入石門。隻見畫樓高聳,樓前花卉爭妍。樓上又下來兩個侍女,把國楨簇擁上樓。國楨看樓上排設物件,極其華美,卻不見主人,忽聞侍女說:“夫人來了。”隻見左壁廂一簇女侍們擁著一個美人,徐步而出。國楨見了,急欲退避。侍女擁住道:“夫人正欲相會。”夫人道:“郎君係何等人?乞通姓氏。”國楨驚疑,不敢實說,將那秦字楨字拆開,隻說:“姓餘名貞木,忝列郡庠。方才被一童子誤引入潭府,望夫人恕罪。”遂深深一揖。夫人答禮。見國楨儀容俊雅,十分憐愛,便向前伸出玉手,扯著國楨留坐。
侍女獻茶畢,夫人即命看酒。國楨起身欲告辭。夫人笑道:“妾夫遠出,此間並無外人,但住不妨。”少頃,侍女排下酒席,夫人拉國楨同坐共飲。國楨道:“請問夫人何氏?尊夫何官?”夫人笑道:“郎君有緣至此,但得美人陪伴,自是怡情,何勞多問。”國楨微笑,也不再問。兩個飲至日暮,繼之以燭。
國楨道:“酒已酣矣,可容小生去否?”夫人笑道:“酒興雖闌,春興正濃,何可言去。”兩人春心蕩漾,大家起身,摟摟抱抱,共入羅帳,歡娛一夜。
至次日,夫人不肯就放國楨出來,一連留住四五日。哪知殿試發榜,秦國楨狀元及第。秦國模二甲第一。禦殿傳臚,諸進士畢集,單單不見了狀元。禮部入奏,玄宗聞秦國模即秦國楨之兄,傳旨道:“弟不可先兄,國楨既不到,可改國模為狀元,即日赴宴。”國模奏道:“臣弟於廷試日出朝,至集慶坊遇社會擁擠,與臣相失,至今不門,臣遣家僮四處尋問,未有蹤跡,今乞吾皇破例垂恩,暫緩瓊林赴宴期,俟臣弟到時補宴,臣不敢冒其科名。”玄宗準奏,著高力士率員役於集慶坊,俟次挨巷查訪狀元秦國楨,限三日內尋來見駕。
這件奇事轟動京城,早有人傳入夫人耳中。夫人隻當做一件新聞,將這話述與秦國楨。國楨又喜又驚,急問道:“如今怎麼樣了?”夫人道:“聞說朝廷要將二甲第一秦國模改為狀元,國模推辭,奏乞暫寬宴期,待尋著狀元然後複旨開宴。”國楨聞言,忙跪下道:“好夫人,救我則個。”夫人扶起道:“我的親哥,這為怎的。”國楨就把真名姓說出。夫人聽了,把國楨緊緊抱住道:“親哥,你如今是殿元了,我便不留你,隻得要與你別了。”一頭說,一頭淚下。國楨道:“夫人不必愁煩,少不得後會有期。但今我這事弄大了,倘朝廷究問起來,如何是好。”夫人想了一想道:“不妨,我有一計。”就取一軸畫圖,展開與國楨看。隻見上麵畫著許多樓台亭閣,又畫一美人憑欄看花。夫人指著畫圖道:“你到禦前,隻說遇一老媼,雲奉仙女之命召你,引至這般所在。見這般美人,被款祝所吃的東西,所用的器皿,都是外邊絕少的。相留數日,不肯自說姓名,也不問我姓名,今日方才放出。又被以色帕蒙首,教人扶腋而行,竟不知原出入的門路。你隻如此奏聞,包管無事。”國楨道:“夫人,我今已把真姓名告知,你的姓氏,也須說與我知道,好待我時時念誦。”夫人道:“我夫君亦係朝貴,我不便明言。”說到其間,兩人淚下,依依難舍。夫人親送國楨出門,卻不見來時的門徑,啟一小門而出。
看官,你道那夫人是誰?原來他複姓達奚,小字盈盈,乃朝中-貴官的小夫人。這貴官年老無子,又出差在外,盈盈獨居於此,故開這條活路,欲為種子計耳。當下國楨出得門來,已是傍晚時候,走過一條街,忽見一對紅棍,二三十個軍牢,擁著一個騎馬的太監,急急行來。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