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肯大阪山矯健,壯美,挺立在新興的大柴旦城北麵。山上有溫泉,有寶藏,山腳是一片片流沙。山的高峰,不管春夏秋冬,始終閃爍著冰川雪光。不管你東來西去。它仿佛是一盞銀色的燈塔,指引著拓荒者的方向。
山下大路上,每一天,每一時刻,都有車輛來往,川流不息,使你難以數清。每一天,每一時刻,都有勘探者走過,人人的衣服沾著沙土,人人的臉麵撲滿灰塵;他們精神煥發,神采飛揚,大步地走入盆地。我不止一次地望著眼前走過的人,他們使人羨慕而又尊敬。我多麼想跟著他們去昆侖山挖掘礦石,去沙漠尋找油田,嚐受勘探者的歡樂!
在來往的車輛中,你隨時可以看見車門上寫著“六三二”的字樣。在來往的人流裏,你隨時也可以看到“六三二”的人。“六三二”出沒在昆侖山、祁連山和阿爾金山,出沒在戈壁、沙漠和草原上。廣闊的盆地裏,到處都有“六三二”的足跡!
“六三二”,就是中央地質部柴達木石油普查大隊。這是一個響亮的代號,是柴達木出名的尖兵大隊。
在達肯大阪山下,我曾經遇到許多尖兵隊長、工程師和隊員,他們整天在大戈壁灘裏,東奔西跑。他們的鬥爭生活,使人向往。我不能忘記,一個傍晚,在一間簡樸的土屋裏,結識了尖兵大隊總地質師朱夏同誌。
朱夏是一個持重而又幽默的人。他戴著一頂火車頭帽子,穿著一件黑灰色的短外套,近視鏡下的一對眼睛,炯炯有神。也許長年在風沙裏生活的緣故,他的眼角總是掛著一縷紅絲。和他待上一會,你還會發現,他有著地質家們那種樸實豪放的性格,同時又有著一種強烈的詩人的氣質。
在這位地質家的身上,還有一件突出的東西,就是他那雙又笨又重的老黃牛皮鞋。這是一九四九年從瑞士帶回國的,他又給鞋底釘滿杏子大小的釘子,使鞋特別笨重,一隻足有十斤。看樣子,他大概準備穿一輩子。幹地質這一行的人,都準備著幾雙能走戈壁、爬高山的翻牛皮鞋,可是,卻很少看到他這樣笨重的鞋。但是,他非常欣賞這雙鞋,稱它為“鐵鞋”。自然,這雙鞋給了他許多好處,他穿著它走遍了祖國廣大的土地。這幾年來,他穿著它,一直在新疆天山和準噶爾盆地跑著。一九五六年,他又穿著“鐵鞋”到柴達木盆地來了。這位地質家很會作詩,每走一地,都要寫詩。當他再次告別了遠在南方的愛人,到柴達木來的時候,他即興寫道:
君向江南尋織女,
我來荒漠學牽牛;
靈梭堪展漫天錦,
鐵鑽能開徹地油!
當他步入青海高原,爬上馳名的日月山的時候,又詩興大發,揮筆寫道:
日月山西草未蘇,
落霞明處覓征途;
“鐵鞋”不拭天山雪,
再踏嚴霜入冷湖!
於是,這位地質家和勘探朋友們一起,穿著“鐵鞋”在“千丘萬壑茫如海”的盆地裏,“漸慣高寒耽夜坐”,“笑揮玉斧鬥南山”了。他翻山越嶺,真所謂是“山徑石理商量遍”,從而,也覺得“雪嶺明鏡倍有情”了!
在我們相遇的夜晚,他謙虛而又滿含深情地談起他和尖兵大隊的活動。
千百年來,柴達木是一個人跡罕到的神秘世界。一九五四年,當第一支進入柴達木的勘探隊,在西部發現了一些良好的儲油構造的時候,這個消息一下子震動了石油界。人們對這個荒涼而又廣闊的處女地帶,發生了濃厚興趣,寄予極大希望。於是,一九五五年,地質部就派這支尖兵大隊來了。那時候,柴達木除了西部做了些工作以外,整個盆地仍可以說是一片空白,而且沒有一條道路,沒有一家人家。地質尖兵就是開路人。朱夏和尖兵們從青海西寧誓師出發,浩浩蕩蕩地向盆地挺進了。當祖國迫切需要石油的今天,有什麼艱難險阻可以擋得住尖兵們前進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