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8章 你是否要預知今生的苦難(1)(2 / 2)

答:我先把這本書簽了字送給這位同學。(同學笑)這個同學的問題是我怎麼看人生,是吧?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給自己規定有個人生的意義,不是書本上教給我們的,不是父母給我們的,而是你自己思考得出來的。對我個人來說,我會用我的生命去做我所熱愛的事情,而這件事不但對我是快樂的,而且對人類是有所幫助的。我想就是這樣。它說起來比較大,比較空洞,但落實起來……比如說有人讓我寫電視劇,但不是我喜歡的,就把它拒絕了。所以我認為,因為有了大的目標,一些小的事情,就會變得比較簡單了。

問:我想知道你對苦難的態度。我還想知道,你為什麼把你的新書的首發式放在清華。

答:我覺得苦難不會自動地轉化為動力。並非苦難越多,動力越強。苦難究竟會轉化為什麼東西,取決於我們怎樣看待它。在苦難麵前,是把它化作動力,還是把它當做一種借口,甚至因此得出人性惡的結論,去報複這個社會——我在遭受苦難,為什麼有人卻是如此的幸福。怎樣看這樣的問題,可能需要一個積累,不是一個簡單的等式。

這個同學的第二個問題是,我為什麼選擇清華。我有兩個理由。第一個理由是,我欠著清華的講演。去年、前年,清華的學生會就邀請過我,去年我在北師大讀書,沒時間。前年,實際上我已經答應,但是迫近“三八節”的時候,我卻來不了了。因為有另外一家邀請了我去演講。雖然清華的邀請在前,但我還是答應了另外的那家邀請,我對清華做了一件背信棄義的事情。在那個特定的情形之下,我覺得那個地方比清華還重要。那個地方是北京市的女子監獄。監獄中的幾百名女囚犯,在3月8日和我有一個談話。我當時心裏思想鬥爭也挺激烈的。我想,我一輩子見過的“壞女人”是否能有幾百個。我將集中看這麼多人,我想和她們談談我對生活的看法。她們能接受我這些看法嗎?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麵對這份邀請,我覺得自己作為女性,有一份責任。我在家裏想,如果我去講演,我叫她們什麼,“女士們”?好像不行。“同誌們”肯定不行。最後我終於特意打電話問,稱呼什麼好,他們告訴我,你就稱呼“姐妹們”。後來談得還挺好。監獄裏當時幾百名女犯穿著淡藍色衣服坐成一個個方塊,四周邊上坐的是警衛,從台上看下去,我覺得很像一塊塊的手絹。我跟她們說,我們來做一個遊戲。一下子旁邊勞改局的領導嚇壞了,以為我和她們玩丟手絹的遊戲呢。他事後對我說,你要知道,把幾百個犯人集中到一起,我們擔負著多大的責任哪。萬一暴獄可怎麼辦呢。我說,這個遊戲不必大家都活動起來,你們隻需要坐在座位上,閉上你們的眼睛,聽我講。我說,我講到哪兒,你們就隨著我想到哪兒。我說你們先想,你們每個人最寶貴的5樣東西是什麼?我看見她們都閉著眼睛,我想她們肯定都在想。後來我問,如果你要在5樣東西裏舍棄一樣,你舍棄什麼?這樣一次一次地舍棄下去,最後隻留下一樣,是什麼?女犯人們鴉雀無聲。後來我說,遊戲做完了,你們最後留下的那樣東西是什麼,我不知道,願意告訴別人你們就回去彼此告訴,不願意的話你們就在心裏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但是我想,即便在這高牆之內,即便你們都觸犯了刑律在這裏服刑,你們最後留在心中的那一樣東西,終歸不應該是罪行,而應該是人世間美好的東西。

第二個理由呢,我特別想跟理工科學校的學生有一個交流。有一次我和日本筆會的朋友談話,當時正是奧姆真理教事件沸沸揚揚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奧姆真理教裏的那些高級的幹部,全都是理工科的大學生。然後那個日本人得出結論:愛好文學的人比較地不容易犯罪。他說那些奧姆真理教的人全不愛文學,不看文學書。後來我寫了篇文章,題目就是《愛好文學的人比較地不容易犯罪》,投給《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