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巢。
地下城。
七彩的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直直地灑射進來,在黑曜石地板上嘩啦啦的流淌。
德子孤身一個人矗立在了龍哥的書房門外。
雙腿修長勻稱,麵容陰翳而倔強,唇角的線條冰冷而僵硬,他的眼珠子透出執拗的火光。
金色的鐫刻著罌粟花的兩扇大門。牢固不可摧毀。像一堵寒冷的心牆。
德子已經在書房外站了四個小時了,從破曉的黎明到陽光仆射的晌午,他一直在耐心的等待。
可是裏麵的人一直沒有出來。
龍哥!你在逃避什麼!你不管幫中兄弟的死活了嗎?
德子怔怔地握緊了拳頭,牙箍悲憤地咬緊,心底的憤怒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見強烈起來。
下一刻,他定定地轉身,大踏步離去,背影在逆光的剪影中有股瘋狂的味道。
自從展翼脫逃以後,龍哥的信念似乎被摧垮了,他對幫中的任何事務都不聞不問,整天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書房裏,很少出來走動,對待任何屬下,他的態度都冷淡的仿佛一個局外人。
既然這樣,他德子,將會用他自己的方式,為死氣沉沉的白龍幫重新撐起一片天。
走廊上的男子在稀薄的光霧中漸漸加快了腳步。
——
窗外陽光明媚,蔚藍的天空上飄著淡淡的雲。
龍哥的書房和休息室是連在一塊的。中間隔著一扇晶瑩透明的玻璃小門。
偌大的房間裏陳設豪華、內外通著風,空氣清新宜人,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窗戶的玻璃也被擦得光鮮亮麗。
此時此刻。
隨風颯颯舞動的蕾絲窗簾旁。
一身黑色的休閑裝,龍軒正在為牆角的一株翠色的常青藤澆水。
晶晶亮亮的水花從尖尖的壺嘴裏噴出,泠泠落落地灑在綠油油的藤葉上。
他的唇角染著愜意的笑容,萬千清麗的光影中,他的眉眼慈祥的像一個父親。
寬敞舒適的書桌前、沐浴著陽光的小男孩正在大聲地朗誦著唐詩。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孩子讀得很認真很認真,聲音低嫩清脆,洋溢著稚氣的小臉上寫滿了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和喜愛。在孩子的眼睛裏,未知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們不知道死亡,不知道欲望的可怕。
書桌上,除了唐詩書冊外,有壘著一摞少兒畫冊和卡通漫畫集。書桌旁邊有一個小櫃子,上放著一個托盤,盤子裏是香濃濃的牛奶咖啡和香噴噴的麵包糕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的日光越見荼迷,暖風輕輕掃蕩。
書房裏的世界寧靜而美好,恍若是從這個時空隔離出去的,外人根本無法打擾。
——
地下城的大廳內是一片寒冷空曠的死寂。
僻暗潮濕的角落裏,隻開了一盞盞小小的白熾燈。
蛋撻狀的燈泡在頭頂來回的晃動,灑下一縷縷斑駁折離的黃色光芒。
展翼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渾身的感官神經都是僵硬的、麻木的,口中的呼吸又疼又冷,手指上的血花已經凝結幹裂,他的眼珠子漆黑如墨汁,靜靜的,沒有一絲波動。
寂靜的光線中,德子輕輕地走過去,輕輕地在他的身旁蹲下去。
他看著他,看著他半死不活的樣子,嘴角揚起了邪魅的弧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似乎是覺察到了身側有人。
地上昏死的人吃力地彈了彈眼皮,他的唇角微微顫動兩下,似乎想說什麼。
德子幽冷地笑著,眸色深了深,他抬起手指,輕輕觸碰著他背脊上的血痕。
嘴唇白得發紫,展翼虛弱的意識被突如其來的疼痛凍僵,他的牙齒不停不停地哆嗦,布滿血花的手指在灰塵彌散的地板上輕輕抽搐著,他疼得幾乎想叫喊出聲,可是幹啞緊滯的嗓子眼卻隻能發出一丁點低澀的怪音。
“嘖嘖——!”德子皺了皺眉,好笑地歎息,似乎就喜歡欣賞他痛苦的樣子。
展翼渾身都在抽搐,瞳孔渙散成一片黑霧,他已經感覺不到呼吸的脈絡了。
德子歪下腦袋,手指從對方的背傷上移開,他單肘擱在膝蓋上,笑謔地盯著他看。
“很痛苦?想死,對不對?”他低低地問,語氣是平直的。
展翼的嘴唇蒼白地裂開,有可怖的血絲沁了出來,口中的呼吸遲緩而冰冷,他的麵容煞白的像一個被扔在冰天雪地裏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