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不由自主回憶著之前的種種經曆,唐衛軒卻始終悟不出小西櫻子的用意。
不過,看著眼前的這柄短兵利器,唐衛軒不禁皺起了眉頭,心中仿佛找到了方向:
兵者,凶器也。
以之前二人間的關係,雖然唐衛軒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是,畢竟身處敵對陣營的兩人,似乎那不切實際的片刻幻想,終究也隻不過是空中樓閣、水中倒影而已。無論小西櫻子是以如今敵人的立場、曾並肩而戰的一時戰友身份、還是兩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相贈此物,這柄出鞘後令人望而生畏、鋒芒畢露的刀刃,似乎都不是什麼良好的祝願。。。
想到這裏,在沉思良久的唐衛軒眼前,似乎也浮現出了方才刀鞘中的閃閃寒光,仿佛刺中了唐衛軒心中本就脆弱不堪的朦朧之念,就如同當初實實在在刺入小西櫻子胸口的那一支弩箭一般,唐衛軒隻覺心底同樣一陣劇烈的痛感。。。
想必,在從死亡線上終於恢複過來的小西櫻子看來,即便自己當初在其瀕死之際未曾忍心加害,但畢竟有足以視為背叛當初議和諾言的設伏之事,以及緊隨其後的那幾乎致命的冷血一箭,再加上前幾日自己又親自指揮了險些攻破順天城的海上奇襲。。。無論小西櫻子之前曾有過多麼美好的期冀與幻想,終究也已明白,難逃這人醒夢碎空餘恨的失落結果。
今後,二人之間,也隻能成為以刀劍相見的陌路之敵。。。
也許,這短刃所代表的,正是此意。
往日情絲,一刀兩斷!
唐衛軒苦澀地笑了笑,似乎也如同剛剛從一場做了許久的夢中醒來一般。回憶起尚在京城獨自等待著自己平安歸來的妻子李紋月,心中不禁更升起了幾分慚愧與內疚。而短暫的落寞後,唐衛軒又重新恢複了久違的冷峻表情。隻是,猶豫了一下後,似乎也打算以此刀隨時警醒自己、切勿再有多餘的幻想,隨手便將這精美的短刃作為防身利器,置於了腰間。
接下來的幾天裏,無論是順天城外平靜安詳的戰場,還是唐衛軒胸中別無他想的內心,都過了一段平穩的時光。
對於程子頤所帶回來的議和之事,盡管也不知劉綎到底是何想法。但是,如今的情況,明軍也已暫時無力再發動進攻。除了明朝聯軍水師退往古今島外,劉綎所部也很快稍稍退兵數裏,雖未完全撤退,但也隻不過是遙遙地監視著順天城的動向,保持著對峙的態勢而已。
而順天城中似乎也沒有什麼異動,小西行長所部隻是牢牢地守在堅固的城牆後,絲毫沒有什麼打算發動反擊的跡象。在唐衛軒個人看來,這次的所謂議和之事小西行長依舊有些妄想,但是從這些日子的情況看,對方卻也的確無主動開戰之意。
不過,朝廷下一步又有什麼樣的打算呢?
當唐衛軒在漸漸恢複身體後,每日策馬來到城外的山崗之上,遙望順天城時,總是不斷地思考著。
無論如何,大明絕不能就這麼放任倭軍一直賴著不走,將這樣的對峙態勢一直拖延下去。大明近十萬大軍屯駐千裏之外的朝鮮,卻一時無用武之地,一旦遷延日久,不僅糧草軍餉的耗費也絕對不是一筆小數,大明國內一旦有什麼緊急變故,恐怕也隱藏著不小的風險與隱患。
不過,麵對屢屢強攻失利、基本破城乏術的眼下窘境,唐衛軒一時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唯一的辦法,似乎也隻能先靜觀其變了。
就這樣,無所事事地過了一段時間後。終於,等來了朝廷新的命令。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這道命令卻並非是針對西路軍進攻或者撤退的軍令,而是對唐衛軒個人的一道錦衣衛的調令。
這時,從調令裏的字裏行間唐衛軒才得知,泗川之戰失利後的潰敗之中,原本在中路軍督戰的錦衣衛劉千戶與其手下的百戶副手均在匆忙撤退的混亂之中不慎受傷,暫時難以承擔指揮督戰之責,隻好隻得先回漢城養傷。而事態緊急,大敗之後的中路軍在懲處了幾名帶頭擅自撤離的將領後,也是軍心浮動、人心不安,亟需新調一名具有威望的錦衣衛千戶前去坐鎮督戰,以防生亂。
於是,新上任的都指揮使王之楨便下令臨時從西路軍調出同樣身為錦衣衛千戶的唐衛軒,即刻趕往中路軍,擔此重任。而西路軍的督戰之責,則暫時有原本作為唐衛軒副手的百戶程本舉擔任。
看著手中的這份緊急調令,唐衛軒也是無奈地在心中冷笑了一下。雖然調令上對唐衛軒不吝褒獎之詞,似乎是因為對其“信任有加”方才如此安排。但是稍為想一想便知道,如今朝鮮戰局愈發陷入僵局,根本難立什麼戰功。而前番大敗而歸的中路軍不僅損失尤為慘重,其所麵對的泗川守軍更是以倭國的島津家所部為主。風傳,在倭國島津家的領地內自古以來一向民風彪悍,因而士卒最為勇悍善戰。據個別被明軍俘獲的倭軍俘虜供述,似乎也證明了這個傳言,甚至就算在倭軍內部,其他各部倭軍也大多對一向蠻橫的島津軍忌憚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