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衛軒和李紋月二人繼續一路南下,雖然行色匆匆,但也算是飽覽了自濟南而至江南一路上的風光。
而當風塵仆仆的兩人終於到達了風光秀美的徽州地界時,更是驚訝地領略到了此地的富庶興旺與濃鬱的儒家氣息。一進徽州地界,幾乎沿途的每一個村鎮都是之前所遇村鎮規模的數倍之大,白牆黑瓦間,不時會看到寬闊豪奢的宅院,在大一些的府縣之中,宅院更是鱗次櫛比,比比皆是。就連普通的民居,也要比其他地方顯得更加雅致。
一邊左右張望著,一邊在心中暗暗感歎著這徽州的富庶,唐衛軒不禁對四大商幫之一的徽商一派,更加心生敬畏之情。
與晉商、浙商、粵商等紛紛以一省範圍為代表的其他三派相比,徽商僅僅限指單單徽州一府的本地商人,卻也能毫不遜色地比肩於其他各派,甚至有“徽商遍天下”的說法,實在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如今親眼目睹之下,唐衛軒倒是對徽州此地濃厚的經商風俗,有了更為深刻的印象。
同時,行走其間,除了顯而易見的富庶之外,時不時還會出現的功德牌坊和書院,也令唐衛軒與李紋月二人大開眼界。小小的徽州,不但經商之氣甚濃,而且居然還擁有如此多的牌坊和書院,這樣密集的程度,不僅在安徽省必定是一枝獨秀,恐怕在整個大明也無出其右者……
商人與書生,這是走在徽州的大街之上,所見最多的兩種人。但即便是貧苦的走夫販卒,似乎也被這氣息所浸透,街上偶爾見到有路人不慎碰撞在一處,也會相互彬彬有禮地謙讓一番。唐衛軒仔細觀察著眼前的每一幕,不時感歎著此地不愧為宋代大儒朱熹的故鄉,時至今日,普通百姓也依然知書達理。
而一旁的李紋月,則舍不下這一路上的小橋流水人家,看著安靜地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不時流露出羨慕之情。
大概,徽州唯一讓兩人感到有些瑕疵的地方,就是本地菜肴的口味,實在有些不太適合來自北方的二人。不過,四下裏環顧一圈優美的精致,看著涓涓細流穿行於石橋之下,映襯著橋畔的粉牆黛瓦,徐徐微風吹來,便已讓人醉了,著實也沒有太多的胃口放在飯食上。
就這麼一路遊覽著,唐衛軒與李紋月二人終於來到了徽州府下的休寧縣。
“敢問,城東的程府要怎麼走?”用過了午飯之後,唐衛軒在打尖的休寧縣飯館中向掌櫃打聽道。
“哦,客官您說程府啊。出了飯館,一直向東走,過了鼓樓,再往右一拐,看到最大的那座宅院,就是程府了。”掌櫃的熱情地回答著。不過,濃重的徽州口音讓唐衛軒聽得雲裏霧裏,並不十分清楚掌櫃的到底在講啥。
見唐衛軒和李紋月這二人皺著眉頭、一臉霧水的樣子,這掌櫃的撓了撓頭,幹脆叫過了門前正在沿街玩耍的幾個小童,囑咐了幾句後,便示意二人跟著引路的小童們去便好了。
就這樣,跟著前麵幾個蹦蹦跳跳、且走且唱的帶路小童,唐衛軒和李紋月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徽州休寧程府的門前。
為了答謝小童們的引路,李紋月給每個人發了一塊之前路上買的糖糕,又給了每人一塊銅板。小童們歡呼一聲,津津有味地含著口中的糖糕,小手裏攥著拿到的酬勞,呼啦啦地跑向了街口不遠處一個捏糖人的小販處……
看著孩子們吵吵鬧鬧的開心背影,李紋月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紅了一下。而唐衛軒卻不由得想起了在朝鮮時所見到的那些瘦骨嶙峋、餓死路邊的當地孩童,一樣天真爛漫的年紀,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一時間,唐衛軒又有些擔心起遠在千裏之外的朝鮮來。
議和破裂之後,倭軍隨時都可能會再次攻來,也不知,下一回的戰事,究竟何時會來臨……
唐衛軒正在暗暗想著,李紋月已輕輕地拍了拍大門上唯妙唯俏的獅首門環,叩響了程府大門。
“咚——咚——”
稍等了片刻後,隻聽“吱呀——”一聲響,大門便被從內側拉開了些許,而一個年輕的後生隨即伸出頭來,打量著門外的二人。
“勞駕這位仁兄,唐某自京城遠道而來,特到貴府前來拜訪一位名叫程子頤的程大俠。”唐衛軒拱拱手,如此說道。
“您……找誰……?”這年輕後生一臉的迷惑,仿佛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一樣,皺起眉頭,用盡量不帶口音的聲調仔細問道。
“程子頤,程大俠。”唐衛軒也是感到有些奇怪,這個名字自己肯定沒有記錯。程衝鬥的確是拜托自己將那埋在鐵公祠中的木匣送到其家鄉徽州休寧的程府,給一個叫做程子頤的人。雖然不知道這程子頤究竟是何許人,但料想必是程衝鬥家族之人。而程衝鬥也曾在自己臨離開前匆匆交代過,那藏在鐵公祠後院中的木匣內,裝有其前半生寫下的著作,想來也應該是武學之書。所以,唐衛軒自然而然想到,接收這木匣的程子頤,恐怕也是一位習武之人,故而稱其為大俠,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