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發怒了。”
“為什麼?”
“煩我媽。”
“景蘭阿姨怎麼啦?”
“她吃味兒。”
“吃誰?”
“你媽。”說完,劉世晨瞪了楊小翼一眼,像是在審判她。
楊小翼的臉紅了。她想,可能外麵的傳言也傳到了景蘭阿姨的耳朵裏。雖然楊小翼一直希望劉伯伯和媽媽關係非同一般,但劉伯伯畢竟是有老婆的,他和媽媽是不合法的,隻是她不願承認這“不合法”而已。
這天,楊小翼一直鬱鬱寡歡。她害怕見到景蘭阿姨和劉伯伯,好像見到他們,關於她的身世會最後攤牌。她害怕攤牌,害怕攤牌後不知如何收場。也許她從此再也進不了劉家了。她寧願這事糊裏糊塗的。
後來,楊小翼見到了景蘭阿姨。她叫她,她有些茫然。這倒是她舊日的模樣,她整日像是靈魂出竅的樣子。她依舊是熱情的,她給了楊小翼一塊西瓜。
楊小翼路過劉世軍房間時,劉世軍像一個思想家一樣站在窗口沉思。劉世軍現在越來越深沉了,好像全世界所有的問題都來到他前麵,需要他作出解答。見到他的模樣兒,楊小翼忍不住要逗他一下。她來到他身後,蒙住了他的眼。
他知道是她。
“米豔豔老誇你呢。”她說。
這是真的。自從劉世軍背著米豔豔去醫院後,米豔豔經常誇他。
“噢。”他的臉紅了一下。
“她很漂亮是不是?”
“還好吧。”他冷冷地回答。他好像對這話題沒興趣。
劉世軍議論起景蘭阿姨吃味的事兒。他皺著眉頭,問:
“你說老劉同你媽是什麼關係?”
看著他少年老成的樣子,她有些好笑,反問:
“你說什麼關係?”
“我不知道。”
“傻瓜。”
“什麼意思?我不懂。”
“你是個傻瓜,你就是一個傻瓜。”
劉世軍有點摸不著頭腦。他憨厚地傻笑起來。他傻笑的樣子真是很好玩。她高興了點兒。
那個星期楊小翼過得有點揪心。她擔心景蘭阿姨和劉伯伯鬧不愉快會讓劉伯伯望而卻步,從此不來看望媽媽。那樣的話,楊小翼會非常非常失望。她已習慣了劉伯伯每周來她家,這像是一個儀式,如果失去這個儀式,她會失去生活的根基,她會恐慌。
星期六下午,楊小翼放學回家。在快要到公園路的時候,她都不敢朝石庫門前的空地張望。她害怕那裏隻有一根孤零零的電線杆,那樣的話說明劉伯伯沒有來。她還拋硬幣預測結果,暗暗希望一切如常。後來,她下決心抬眼朝那邊望去,劉伯伯的吉普車停在那裏。她高興極了,飛快地向吉普車奔去。
吉普車司機伍師傅正在裏麵打盹兒。她和伍師已經很熟了。伍師傅喜歡開玩笑,開玩笑時,別人沒笑,他自己已笑開了懷,笑聲很有感染力。那天,她來到吉普車邊,把書包重重地擲在裏麵,坐了上去。這時,司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似乎有種不知今夕何年的恍惚。楊小翼說,開車。他馬上聽話地發動了車子。發動機響了一會,他問,書記呢?她說,我怎麼知道。他說,書記在你家,馬上要出來了,我不能離開。她說,你怕什麼?有我呢,你開車帶我去玩會兒。司機看看她,不情願地開動車子,然後緩緩向公園路口開去。
那天,楊小翼在吉普車上,快樂得想要飛起來。她叫司機開快些,開快些。司機說,你怎麼啦,今天怎麼這麼瘋啊。她說,我高興啊。司機壞笑起來,問是不是收到男生情信了?她說,呸。司機大笑,她也跟著笑。迎著車窗吹進來的風,她高聲唱起剛學會的一首革命歌曲《五月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