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扮演正派的男人(3 / 3)

我回來就住在了玉潤的單身宿舍裏,她說我們的房子再有幾個月就發鑰匙了,是改進型的,隻有一個陽台,但是房間的麵積比較大,省得人們裝修時還要把房間和陽台打通。玉潤不僅是一個優秀的語文老師,現在對生活也變得越來越內行了。我們雖然還沒有舉行婚禮,但早就有了結婚證,她的單身宿舍已經像個家的模樣了,兩個單人床拚成的雙人床一直沒有拆開,門口還有一套做飯的液化氣,我們再也不用吃食堂了。玉潤的烹飪技術日新月異,令人刮目相看,這個林黛玉的崇拜者,一結婚就變成了花襲人。我也越來越喜歡她了,每天晚上我們都一次不落地親熱,她幸福得一說話都有嬌喘的味道。我忠誠於她,回家來反而不能正常地發揮,我不忠誠她,倒能給她如此的幸福和快樂,現實和理論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悖謬。可見,行為規範是一種純形式的東西,也是一種虛偽的東西,形式和內容有時候真的是可以分開的,現實的經驗和體會往往比形式上的擁有更重要、更真實、更實惠。

買斷工齡的事,這一次職工們非常踴躍,怕不積極又會突然停止執行。雙職工家庭幾乎都選擇了一個人買斷,一個人繼續留在單位。國家搞一國兩製,我們戲稱這是一家兩製,一個人下海創業經商搞資本主義,一個人留守大國企繼續享受社會主義大鍋飯和福利待遇。兩口子全買斷的和兩口子都不買斷的很少,人們說兩個人都買斷的叫瘋子,兩個人都不買斷的叫傻子,畢竟買斷工齡者可以一次性拿到十來萬元的現金。先把錢拿到手再說,俗話說:跟著大流下,不害怕!

其實,各家都有各家的考慮。兩個人全買斷工齡的多是大城市出身的人,帶著孩子回城市買房,幾乎徹底離開了華北油田;兩個人都不買斷的一定是在單位都混得不錯的,有權力,又有實惠,何苦要下崗自己創業呢。這次華北油田的減員非常順利,兩批買斷段工齡者有六七萬人,再加上一萬多提前退休者,十三四萬職工的華北油田,隻剩下了四五萬人,職工人數終於與石油產量比較吻合了。

我排著長隊簽了無數次字,終於拿到了九萬多元的賣身錢,再加上一點積蓄,花十幾萬元在石家莊買了一套房子,也總算在一個大城市有了根基。雖然華北油田停止了福利分房,但我和玉潤的工齡可以享受補貼,加上油田的普通雙職工住房都是小兩居,隻有五六十平方米,是不需要交很多錢的,玉潤說她的積蓄就可以應付,隻要我負責裝修就行。

辦完這些事,仇才說有一個新的情況要和我商量,我就去了他的辦公室,沒說什麼閑話就進入了正題。他說他在上海有個朋友叫鄭納,以前也是華北油田的,他幾年前就去上海自己做生意了,一直做得很一般。最近鄭納提供了一個信息,說上海佘山有個上百年的法國傳教士建的天文台,如今圓頂打不開,也轉不動了,問我們能不能為他們維修一下,現在這個老天文台隻是個進行科普教育的基地,並沒有天文觀測任務。我說,連這樣的活兒都有人找我們,足見天蠍還是很有影響的,但是我們幹得了嗎?仇才說,當然幹不了,但是可以請人幹,大家的好處也就都有保障了。我問他,這方麵的人才在什麼地方?他說,主要在南京,南京有個中科院的天文儀器研究中心,他們是搞專業天文儀器的,但是近年也經常為學校和科技館等單位做大型科普天文望遠鏡圓頂,現在他們成立了三產公司,專門做這項業務,有些人還私下接活兒,我們可以找這些人合作。

我聽明白了他說的事情,這件事是可以幹的,隻是一個組織和協調的問題。用這種方式做生意,這裏麵有豐厚的利潤,參與的幾方,都需要一家坐莊的企業負責簽約、組織和分配,我們是這個行業裏的知名企業,做這件事顯然是順理成章的。仇才順便給我看了一些圓頂的資料和南京那家三產企業的廣告,我才知道,這是正在迅速形成的一個新市場,許多重點中學現在非常有錢,他們新建的教學樓頂上,很多都建有天文圓頂,一方麵可以成為學校的科技館和科普基地,另一方麵建築頂部的球形設計也很漂亮,給人以高貴和神秘的感覺。

我說,我們也應該進入這一領域。仇才說他也有這個意思,一個大型天文圓頂要上百萬元的售價,這個行業裏的競爭還沒有開始,正是我們進入的好時機。商定了這件事情後,我們決定盡快去趟上海和南京,把這些事情摸清楚定下來。

幾天後,我和仇才、仇成兄弟就一起到了南京。仇成一直是做技術性工作的,對市場和營銷既沒有興趣,也不太懂,但是仇才非要拉他來,說圓頂的技術很複雜,他必須來。

到南京後,我們都住在了榴園賓館,他們兄弟倆住一間,我自己住在了他們上層的另一間。晚上吃飯時,我把金馨也叫來了,給他們介紹說,這是我同學的妹妹,對我們南京的業務幫了很多忙。他們兄弟倆麵對這個漂亮的名牌大學女研究生,表現得客氣而恭敬,也表示了對她的感謝。當天晚上,金馨跟我一起住,他們兄弟倆是不知道的,我和金馨分別將近一年再次重逢,整夜的激情和纏綿自然是不需要說了。

第二天,我和仇才、仇成一起去了中科院的那家三產企業,沒想到他們根本看不起我們這種做小望遠鏡的民營公司,當即就拒絕了我們的合作要求。也許是出於拒絕合作的歉意,也許是出於炫耀,或者是想震懾我們,讓我們知難而退,他們竟然還請我們去車間參觀了一下,我抓住機會把一張名片偷偷塞給了車間裏的一名高工。中午回到賓館吃午飯時,我讓他們不要灰心,下一步爭取與個人合作,有金馨在南京,就有辦法爭取到他們的人和技術。菜還沒上齊,我的手機就響了,是接我名片的那個高工打來的,他說他知道天蠍,問我有什麼想法嗎?我說想和你私下當麵談談,你定時間和地點。他說你們現在在哪裏,我過去找你們就是了。我告訴了他地方,不一會兒他就趕過來了。在他趕到之前我又叫來了金馨,並且又加了幾個菜。

這頓飯開始時隻有我們三個人,氣氛沉悶而沮喪,結束時是五個人,大家像老朋友一樣氣氛熱烈,豪情滿懷,合作的事已經基本談妥了。

那個高工叫金擬燦,原來一直是搞科研的,因為受排擠才進入了三產搞創收。這個三產企業雖然掙了很多錢,卻成了單位的小金庫,財務很不透明,工作辛苦收入還不高,很多人都有意見,有門路的都在自己找活兒。金高工說我一給他名片,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一下班就給我打了電話。

我一說想和他合作搞圓頂業務,他說他早有這種想法,隻是沒有合適的合作方。他還說他們公司主要是做大型望遠鏡的,圓頂是向北京一家做球幕影院的集體企業定做的,大型望遠鏡他們也隻是組裝,配件的協作廠家他都熟悉,進入這個行業是沒有多少技術壁壘的。

金高工的話和態度讓我們群情振奮,我和仇才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就商定了一些具體步驟。回到餐桌後,我對金高工說,您放心,合作成功我們絕不會虧待您的,我們先給您配一部手機和傳真機,您隻提供技術和信息,資金和組織施工都有我們做,您希望得到利潤的多少?金工見我們如此痛快,猶豫、合計了一會兒說,我起碼要百分之十五,你們知道這對於我是有一定風險的,單位知道了……我不等他說完,就攔住他說,我們都明白,我們給您百分之二十,我們以後不直接聯係,您隻和金馨聯係,你們還是本家呢。金工聽了我的話,也興奮起來,他說,跟你們交往真的很痛快,我對別人就說金馨是我老家的親戚,隨時可以去找我,說實話你們需要的東西,我都有。

午飯一結束,金工就趕回單位去了。我們幾個興奮得不想回房間休息,仇才就問金馨,南京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們下午出去玩吧。我搶過話說,我們去鍾山風景區吧,那裏有中山陵、明孝陵,還有植物園、梅園什麼的。

我們在那一帶轉了一下午,黃昏時分,在明孝陵和梅園之間的樹林裏,有一個俄羅斯歌舞團的露天演出,我們就站著看,那些金發碧眼的白人姑娘唱歌和跳舞都非常投入,異域的風情深深地吸引了我們。我和金馨站在仇才和仇成的後麵,為了減輕金馨的疲勞,我就用右臂攬著她的腰,她順勢把一隻手背過來,和我的手握在了一起。我們就那樣互相依偎著看演出。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在身後相握的手被仇成發現了,他悄悄地告訴了仇才,仇才也繞到後麵看到了我們親密的肢體語言。我們因為被精彩的演出所吸引,沒有發現他倆的詭秘行為,突然身後傳來仇才的笑聲,他說,哈哈,我說老解怎麼要一個人住在上麵呢,原來解哥是金馨的情哥哥啊!他的壞笑和惡作劇嚇了我一跳,金馨倒顯得很鎮定,她說,是啊,你看不出來是你笨唄!

此後,我們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更加熟絡和熱鬧了。

南京的事情有眉目後,我們決定分頭行動,他們兄弟倆去上海,了解一下佘山圓頂維修的事。我在南京和金工再見一次麵,把給他們公司供應配件的協作廠的情況弄清楚,把答應給金工的手機和傳真機買了,讓金馨給他送過去。

這些事辦完後,我和金馨又進入了上次見麵的狀態,每天就是吃、喝、玩、睡覺和做愛。隻是這次的玩,不再是半夜在街上或者恐怖的城牆上亂轉,而是有計劃地去了幾個地方,比如孫中山的臨時大總統府和蔣介石的總統府。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將國民黨旗從總統府大門上扯下來的那張著名的黑白照片,看起來高大雄偉的總統府大門,現實中其實很普通。我們還去了南京大屠殺紀念館,那累累白骨令人不寒而栗,難以想象同為人類的日本人何以凶殘乃爾。另外就是造訪了一些太平天國的遺跡,那個輝煌而短暫的政權,是自己打倒了自己,從而成就了大清王朝滅亡前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