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著氣說：我去給你做飯吧！
我說：那怎麼行呢，你媽同意嗎？
那個女人不是我媽，我是給客人洗頭的，還幫她洗毛巾。
那她是你的老板，我也不能雇你啊，她會找我麻煩的。
她就管我吃住，不給我工資的，我想走她管不了。
你是哪的啊？
我就是長安縣的，我出來找工作，她讓我臨時睡在她的店裏。
我仔細看了看這個小姑娘，雖然穿著打扮很土氣，但眉眼裏透著一股機靈和倔強的勁頭兒。我就說：你有學曆嗎？我這裏可不光是做飯啊！
我上過高中，我弟弟上高中後，我父母就不讓我上了。
你可以到我這裏來試用，但是你要先跟那個女人說好，如果試用不合格，你還回她這裏。
我已經辭掉了，你不用我，我也不回她那裏了。
她這麼果斷，我突然對這個女孩產生了好感，就問她：你不擔心我是個壞人嗎？她說：我看得出來，您不是壞人！
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感覺的！
我說好吧，你跟我走吧。就把她帶回了我的住處，我為了盡快考察她，就給她講了望遠鏡的各種型號和名字。中午她給我用麵粉和廚房裏的剩菜，做了當地一種叫麻食的午飯，有幹有稀，有葷有素，一鍋燴在一起，不好看，卻很好吃。飯後，我問她望遠鏡的型號和名字，她竟然對答如流，無一錯誤。我感覺她真是個可造之才，下午就給她正式介紹了全部的工作，包括怎麼到商場去送貨、補貨、促銷、對賬等事情，她似乎都能理解得很準確。最後我才想起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她叫王素素。
我說：王素素，你晚上不能住在我這裏，你還有地方住嗎？
她說：我有同學在上大學，我可以到她們宿舍去擠擠。
我說：好吧，你先和同學湊合一下，等有了工資就可以自己租房了。
我晚上請她在門口小店裏吃的飯，然後約好明天來上班的時間，就看著她瘦弱小巧的身影慢慢地走遠了。
第二天，王素素果然按時來了，她一來就把房間主動打掃擦抹了一遍，然後又整理了陽台上堆放的貨物，我一直沒說話，卻一直在默默地觀察她。她幹完這些後，就坐在客廳裏電話機旁自己的崗位上，不停地翻看天蠍望遠鏡的各種資料，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感覺這次應該是找對人了。
中午時，她怯怯地過來問我，解老師，您想吃什麼飯啊？我說你還會做什麼飯，你就隨便做點什麼吧。說完我給了她一點錢，讓她到外麵去買菜。李河川的人都叫河川李老師，我是河川的朋友，他的人也都順便把我叫成了解老師，我不知道王素素從哪裏知道的，她怎麼知道也叫我解老師呢。
一會兒王素素把菜買回來後，遞給了我一張紙條，就進廚房忙活去了。我看了一眼紙條，上麵是剛才買菜的品種、數量和金額，裏麵還夾著剩餘的零錢。我感覺到這個女孩不簡單，小小年紀，說話、做事，如此有分寸，比我找的那些大學生們，悟性好太多了。我以前在石家莊隻是臨時用過學生，感覺他們也都很不錯的，可能是集體活動，工作也比較單一、具體、直截了當吧，沒想到正式聘用的幾個大學生竟然有這麼多問題，完全不如一個高中沒畢業的女娃子。
王素素很快就進入了角色，說話、做事簡直接近於無懈可擊。有了她每天待在辦事處，我就沒有了後顧之憂，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變得更加自由快樂了。她每天按時上下班，李咪晚上過來，她一般都看不見，即使白天見過幾次，我也要求李咪當著員工，說話要注意一點。王素素對我的朋友也都很殷勤，不管誰來了，都端茶倒水，小心伺候著。大家也都比較喜歡她，都是女孩子，她們的年齡也差不了幾歲，薇薇和李咪有時候還送她小禮物。到月底我就給王素素發了三百元工資，她很快買了兩件廉價的新衣服，又在薇薇和李咪的調理和影響下，改變了發型，王素素的土氣味兒越來越淡，完全像個城市女孩兒了。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哥哥的電話，說父親病危，讓我抓緊回去。我連夜收拾好了東西，等待天亮王素素來上班後，我就把幾本台賬交給了她，有成品庫存流水賬，有產品進出分類賬，有現金收支賬本，還有幾個商場的供貨清單，我一一向她解釋和交代，怎麼記賬，怎麼送貨，然後帶她去了幾家商場，介紹她和櫃組的人互相認識了，又給她留了一點錢，我就匆匆上了當晚的火車。
我回到趙縣，父親得腦溢血已經去世，哥哥說病危是怕我著急。
父親活了七十八歲，鄉親們安慰我們兄弟說那是喜喪，但我心底的悲痛依然很沉重。雖然我們全家離開農村很多年了，父親的葬禮還是要在村裏舉行的。葬禮前後進行了七天，白天跪在靈前，對前來吊唁的絡繹不絕的鄉親們和親朋好友磕頭謝禮，晚上隨便找個地方和衣而眠，父親入土為安後，我已經疲勞得東倒西歪了。回到縣城洗了澡，一連睡了兩天才恢複了精神，又陪母親待了幾天，我就去了石家莊。
見到牛哥後，我告訴他，我西安有個朋友對加盟他的店很有興趣。又問他的樣板店弄得怎麼樣了，他說快了快了，已經找好了房子，正在裝修。郭雄幫助打理的石家莊的望遠鏡業務一切正常，我就又回了任丘一趟。
我和玉潤為了排隊分房，雖然履行了登記手續，但並未舉行婚禮，所以父親去世也就沒有通知她。再見到玉潤時，我完全恢複了雄風，當晚就把她弄得花容失色，精疲力竭，她驚喜地看著我，光知道傻笑了。完事後她偎在我懷裏沉沉睡去，嘴角有一滴亮晶晶的涎水，幸福得像個唯我獨尊的癡兒。
我看著沉睡的嬌妻，想著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我忠誠於自己的愛人，回家後表現拙劣，受到誤讀和指責；背叛愛人，反而表現優異，得到滿意和肯定。男人啊，你到底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上帝為什麼要這樣設計男人和女人呢？
就這樣轉了一圈兒，再回到西安時已是一個月之後。我沒告訴王素素我的返回日期，在一個早晨突然回到了辦事處。我走後就讓她住在了這裏，我到的時候，她才剛起床。匆匆吃過早飯，我就讓她把賬本全拿過來，這個月銷售情況很不錯，賬也按我的要求記得很規範。她還賣出了幾千元的現金，給我交賬時，有三塊多錢對不上，她驚慌失措地翻找。我說王素素，你不用找了，從這個月，我每月給你發五百元的工資，你的試用期結束，正式被聘用了。她激動得連連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裏閃出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