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夏天過去的時候(2 / 3)

最後一個學期,有兩個月準備畢業論文的專門時間。我就利用這段時間,和宋土土,還有他的一個朋友,開始騎自行車到山東漫遊。這件事是受一個北京的女旅行家於娟娟的影響,這些年她不僅騎自行車走遍了新疆、西藏、內蒙古、雲貴等地的名山大川,最大的壯舉是用四年時間,把中國的海疆、陸疆繞行了一周。她的事跡很多報刊都有介紹,陸疆、海疆萬裏行的展覽,是在天安門旁邊的曆史博物館舉行的。她騎過的自行車就放在入口的一個高台上,車架隻剩一層斑駁的防鏽漆,麵漆都掉光了。整個行程總共用壞了幾百條輪胎,掛水壺的車把上竟磨出了一道淺溝。她的事跡和精神震撼了我們,我們決心效仿她,先來一次近距離熱身,所以就選擇了鄰近的山東。

我們裝備了三輛大金鹿自行車,這種自行車的原產地就是山東,是沂蒙山農民最歡迎的載重自行車。它最大的優點,除了後座兩邊有活動行李架,載貨方便,載重量大之外,主要是它的腳刹車係統,往前蹬是前進,倒著蹬就是刹車,比手閘更安全可靠,快速衝下山坡不用擔心刹車失靈。出發前我們還做了一些準備,每個車的三腳架中間都固定了一個大容量塑料水桶,有吸管兒直接通到車把上方,不但裝水量大,騎在車上一低頭就能吸到水喝。還帶了藥品、照相機、換洗衣服,還有能搜羅到的所有的錢。準備就緒,我們在一個涼爽的早晨,離開任丘悄悄地出發了。

第一天由於興奮,騎行了二百多公裏,當晚住在了河北和山東交界處的雜技之鄉吳橋縣。第二天又是整整一天的騎行,在夜幕降臨後,終於趕到了濟南附近的齊河,兩天的連續騎行,已經十分疲勞。第三天再接再厲,繞過濟南直奔泰安,泰山是我們的第一個旅遊目的地。這段路雖不是太遠,幹線公路正在施工,我們選擇了山區的一條小公路,正好路過孟良崮戰役的七十二崮山區,這一天路程雖然不是最遠的,卻是最辛苦的,不但積累了三天的疲勞,而且有些地方的山路太陡,騎不上去,隻好推著走。好在上到山頂是可以放心地衝下去的,這還多虧了有腳刹車的功能。趕到泰安市,已經是萬家燈火,我們住進了泰山腳下的一個賓館,前兩天都住的是最省錢的小旅館,隻能簡單洗漱,身上已髒得有股酸臭味兒了。由於還要檢修自行車,我們在賓館的特許下,還把三輛自行車用電梯運進了房間。

經過一夜的休整,第二天我們精神抖擻地上了泰山,早知道泰山五嶽獨尊,今淩極頂,才知道高度在盛名之下,人可以在高度之上。站在天街上,擁擠的人群依然是紅塵滾滾,哪裏去尋找離塵出世的清涼感覺啊。

離開泰安,我們繼續往南,當天就趕到了孔聖人的故鄉曲阜,第二天懷著憧憬的心情參觀了孔廟、孔府和孔林,整個城市依然在有滋有味地吃著他老人家兩千多年的遺產。

從曲阜我們就拐向東北方向,一頭紮進了沂蒙山區,最初的興奮已經過去,綿延不斷的大山成了一種折磨,隻有看見水才感到有點興趣,停下來看看玩玩,休息一下,還有幾次幹脆下水遊了一圈。在山區,日行兩百公裏的平原速度已經是個夢想,有一天早晨從沂源縣城子坡鎮出發,整整騎了一天,一打聽還是沂源縣。此處是沂蒙山腹地,照這樣的速度將打亂全部行程計劃,三個人商議後決定夜行,務必衝出沂源縣境再投宿。晚飯後一直騎到半夜,終於見一村鎮叫三岔店,用手電照牆上標語,仍屬沂源縣,此處村落稀少,且疲勞過度,無人再敢冒險前進,遂敲開一雞毛小店倒頭便睡。第二天早晨繼續趕路,前行不到二十米,有一路牌大書“駛出沂源縣,臨朐歡迎您”。麵對此情此景,一片國罵聲後,三個人竟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一個星期後,我們終於騎出了沂蒙山,來到了青州地麵,當時還叫益都縣。然後,沿公路向東到達了濰坊,這是我們的第三個目的地,因為國際風箏大會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中。我們再次住進了賓館,消除一個多星期的山區風塵,想好好看看國際風箏大會。第二天要出去遊玩,晚上問賓館的服務員:此處可有什麼名勝古跡嗎?

時會園。服務員說的膠東話很難懂,我正要問是哪三個字。宋土土不耐煩了,說:實惠嗎,還不好記。第二天上午,自稱記性好的宋土土,在濰坊街上滿世界詢問:師傅,便宜園在什麼地方?被問的人都搖頭,有一老者還調侃說:如今東西都貴,哪有什麼便宜園。

經再三解釋,我們是要找當地的一處名勝古跡,才總算找到了地方,原來叫“十笏園”,是鄭板橋等人的紀念館。笏是古代官員上朝時記事用的一個竹板,“十笏”指的是在古濰縣任過職的十個著名的封建官吏。

第三天賓館就來人要趕我們離開,說是參加風箏會的人早就預訂了我們的房間,我們隻好一人花十元錢看了一個國際風箏大會的開幕式預演,第四天就匆匆離開了濰坊。然後,我們就直奔海邊而去,當晚住在了一個叫羊角溝的海邊小鎮,半夜竟然還有邊防派出所的人來看我們的證件,他們對我們的行為雖然不理解,對我們的精神卻也表示了欽佩。第二天早晨,羊角溝的海也令我們很失望,附近隻有灘塗和鹽場,大海在天地接合處無法走近。幾天後在煙台和威海,我們才總算見到了理想中的大海和美麗海灘。

整個行程,隻有在東營市的勝利油田才有人第一次接待了我們,也是油田的一個文學愛好者,我們此前隻見過一麵,但他的接待還是很令我們感動的,我們跟著他看了一個一望無際的人工湖,還吃了各種各樣的海鮮。離開東營基本就算踏上了歸程,等到幾天後的傍晚到達滄州的時候,我們的給養已接近枯竭了。此地離終點任丘隻有一天的路程,我們把所有的錢拿出來,隻有五十多元。如果住下,明天將無錢吃飯,我們決定吃掉這五十多元錢,連夜趕回任丘。於是,我們燒雞、啤酒大吃一頓,抖擻精神連夜出發了,沒想到這一夜是最艱難、最漫長的,到後半夜已困得睜不開眼,幾次騎著車子就睡著了,一個個被摔得鼻青臉腫,終於在天亮的時候回到了任丘。回到宿舍,我把同寢室的人都趕了出去,我們三個人倒頭大睡,直到天黑才起來吃了點東西,依然頭昏腦漲的。照照鏡子嚇了一跳,臉上的皺紋外麵是黝黑的,裏麵是原色的皮膚,看起來像黑白相間的斑馬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