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道教信仰(1 / 3)

宗教的起源消散在莽原、叢石與洞穴形成的原始文化中,實在難覓其初,但隨著原始思維向科學思維轉變而同步發展的宗教的曆程卻是可究可陳的。杳邈漫長的曆史清晰地表明宗教的基礎在於人對於自然現象和一切異己力量的無知和依賴。在中國古代,與自然最少直接媒觸與了解,受異己力量脅迫最重利用最多的是婦女。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古代婦女最無法擺脫宗教的束縛與危害了。然而宗教畢竟又是主體對客體的神化,當原始宗教越來越遠離人們而去的時候,主體在宗教行為中的意義就越來越突出了。其實,與其說的是宗教在愚弄人,倒不如說是一部分人生產出某種宗教觀念去讓另一部分人頂禮膜拜。曆史上婦女在宗教生活中擔當的角色也是如此,有的既是神靈的奴隸又作為神靈的化身,而絕大部分永遠是神靈的奴隸。這裏,我們在龐大蕪雜的宗教係統中僅涉足觀宇、廟堂,從道教(包括巫術)和佛教中略窺婦女宗教生活之一斑。這二者為諸教之大宗,最使曆代婦女走火入魔的恐怕也莫過於這登仙與證果了。

“道家之術,雜而多端”(馬端臨《文獻通考·經籍考》),其思想淵源、方術基礎也非常複雜,但巫術與神話卻無疑是道教生成的最古老的文化土壤。原始初民們為了生存,一方麵以野性與自然進行肉搏,一方麵又拜倒在自然麵前。自然界種種奇幻的變化和不可抗拒的威猛對初民的牧野生活發生的嚴重影響,在原始初民麵前呈現出一種超人的力量,他們不得不以神秘的眼光去看待自然、假設自然,並設法與那超人馭物的神靈溝通,達成諒解以取得保護。由此先民們逐漸形成了一整套巫術的信仰,成為生靈、精靈、鬼靈、祖先、神祇等意識的凝聚體。

在原始氏族牧野文化向農業文化的緩慢嬗變中,重巫觀念逐漸形成,“巫覡”的出現主要標誌之一。“覡”是男性神職人員,“巫”是女性神職人員,他們由秉性較高,富於學問才智的人擔任。《易經·說卦》有“兌為澤,為少女,為巫,為口舌”之說,把巫與女性的“口舌”聯係起來,透露出女巫善於言辭的特點。《國語·楚語下》中更稱巫覡為“民之精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智能上下比義,其聖能光遠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明神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透過那層神靈般的光圈,可以看出,所謂男覡女巫實際上不過是當時社會上的一些較有知識的人(也可以把他們看做古代最早出現的“知識分子”),隻是在普遍愚蒙無知的情況下,他們便自覺不自覺地以近乎全知甚至神的代表的麵貌出現了。

除了秉性智能上的要求外,對女巫還有姿容色相上的特殊要求,妙齡處女常擔任女巫。遠古初民認為處女由於沒有喪失其珍貴的精血(主要指處女膜未破損,有時還要在未到月信來潮之齡),保留了圖騰氏族的精華,最有資格擔任神職,當“聖舞女”或女巫。在遠古奴隸製或具有奴隸製成分的社會裏,奴隸主往往有意挑選漂亮的姑娘擔任娛神悅人的巫師,表演巫舞祭歌,既祭神亦娛己。這種情況在屈原《九歌》中得到反映。《九歌》神祇往往要由巫覡扮演,而粉墨登場的女神便是由一些漂亮的女巫裝扮的。那“美要眇兮宜修”的湘水女神,“女嬋媛兮為餘太息”的下女,“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的山鬼,“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的雲中君,無一不是嬌嗔滿麵,芳馨流溢,煜兮如花,溫乎如玉的絕世佳人。這種麵容姣好,靈心慧質的女巫形象在《詩經》中也在在可見。遠古特以美女為巫的習俗在後代各地仍一直沿襲。如《晉書·夏統傳》雲:“女巫章丹、陳珠二人並有國色,莊服甚麗,善歌擺……丹、珠在中庭,輕步徊舞,靈談鬼笑,飛觸挑柈,酬酢翩翩。”清李調元《南越筆記》載:“永安穀尚師巫……巫作姣好女子,吹牛角,鳴鑼而舞,以花竿荷一雞而舞。”

若概而言之,巫覡承擔著占卜、祈雨、圓夢、驅疫、祀神等一係列神職之事,但具體分工有所不同。男覡主要從事鑽龜刻甲、占卜祭祀諸事,而女巫的職責據《周禮·春官·女巫》及《說文》等資料,主要是“掌歲時祓除釁浴”及“事無形,以舞降神”。就是說,在歲首、三月上巳等節令,女巫通常在宗廟、社壇、水邊舉火,熏香沐浴,牲血塗身,主持除災祛邪的儀式,祈禱豐收,消除人們的恐懼、焦灼,安撫那些被有形和無形的力量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的心靈。在重複繁縟的宗教儀式中,雖然隻有一些偶然的幸運或不幸能夠顯示巫術的靈驗,但那一整套象征性的娛神祀神、刻鬼咒怪、佩符厭勝的活動卻直接與遠古人萬物有靈的思維契合,在當時科學不存在時代,愚昧的巫術便以科學自居,因而人們無法也根本不去懷疑它的真實。更何況巫術儀式中的載歌載舞直接給沉湎於勞作之中的人們以美感享受,其中的“褻慢無禮”也迎合了那些原始社會的“孑遺生物”卻顧氏族生活“原型”的願望。巫風猖熾與女巫地位的形成在遠古時代具有曆史的必然性。

在殷周時,巫術可謂大備。巫師不但能夠在大量場合用甲骨占卜國家大事,祈雨求年,求神保佑獵獲和農業收成。同時那些巫女、巫嫗中還出現了能“事鬼神禱解,以治病請福”(《公羊傳·隱公四年》何休注)的“神醫”。這一階段巫、醫的密切聯係成為後世巫師以祝咒愈病的起源。秦漢時期巫風仍然流行,據《漢書·郊祀誌),西漢時,“長安置祠祀官女巫”,《廣陵厲王劉胥傳》中還記載了當時著名女巫李女須下神祝詛的事跡,《黃霸傳》中亦言“霸取巫家女為妻”。可見漢代無論官方和民間都普遍承認女巫的地位。從各地情況看,楚、齊、吳、越一帶巫風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