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使令,聽其囑咐。
姑坐則立,使令便去。
早起開門,莫令驚忤。
換水堂前,洗濯布巾。
齒藥肥皂,溫涼得所。
退步階前,待其浣洗。
萬福一聲,即時退步。
備辦茶湯,逡巡遞去。
整頓茶盤,安排匙箸。
飯則軟蒸,肉則煮熟。
自古老人,牙齒疏蛀。
茶水羹湯,莫叫虛度。
夜晚更深,將歸睡處。
安置相辭,方回門戶。
媳婦每日侍奉在側,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必須十分謹慎,不得稍有放肆。這方麵的規定更加瑣細嚴格。例如:公婆問話,回答時要柔聲敬色;公婆指派做事,周旋進退要輕捷利落;升階降階,出門進門,要向公婆示揖;公婆吃剩下來的飯菜,要幫助吃完(佐癢);公婆在前,不能唉聲歎氣,不能喧呼,不能涕唾,不能打噴嚏,不能咳嗽,不能欠伸,不能一隻腳站立,不能斜視,不能揭開衣裳,甚至身上發癢也不能當麵搔癢,身上發寒也不能當麵加衣。這種瑣屑、沉悶的生活“日日一般,朝朝相似”,隻有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惟敬惟謹才能“人稱賢婦”,否則,“責罰加身,悔之無路”(《女論語》)。
在中國古代,“事舅姑”曆來被列為“婦道”的第一要義,是孝治的重要內容,是人們品評子婦的主要論題。經過充分的潛移默化,最終也成為婦女自覺的、永久的信念。讓我們來看一看《明史·列女傳》中記載的幾則賢婦的事跡:
倪氏,陳襄妻。襄早卒,倪時年三十,無子。家境貧窘,倪便力作女紅供養婆婆。地方上有豔羨其姿色者,遣媒人來征求婆婆的意見。倪聞訊後,即燒滾熱湯自漬其麵,左目爆出,複又以煙煤塗抹燙傷處,遂顯出猙獰可怕之狀。媒人見了驚慌逃走,不敢再來請聘。其後,倪傾其心血服侍婆婆二十年,婆享壽七十多歲而卒,倪哀慟絕食,亦隨之而亡。
史氏,南安人,陳宗球妻。夫死後史氏決定某日為夫殉葬。殉難日期確定後,史氏仍不辭疲倦,一如既往為公婆釀酒。婆婆勸她:“你已決定去死,生存之日不多了,何必還要這樣辛苦啊!”史氏答道:“正是因為在世時間不多了,才抓緊釀些酒來奉侍您。”臨死之時,史氏囑咐公公:“我死後,您不要為我忙著漆棺材了。”遂自縊身亡。
曆代史籍中曾記載了許多孝女割股獻肉,療救父母的事跡。樹增年輪,女兒成媳,刲肉療親作為孝行的典型表現形式繼續得到弘揚,請看:
劉氏,張能信妻。性至孝,婆病十年,侍奉湯藥不離身邊。後來婆婆疾病加劇,劉氏舉刀刲臂,侍婢見之大驚,持架急呼。公公趕來告訴她,醫生已有所囑,婆婆此病不宜近腥膩,竭力阻止她刲肉。第二天,劉氏仍在背地裏刲肉煮糜獻給婆婆,但婆婆已不能進食了。劉氏深深悔恨道:“醫生騙了我,使婆婆未能明鑒我的孝心!”說完,再刲寸許,放到婆婆床前。一會兒婆婆咽了氣,開棺時,劉氏將肉塊奠置棺中說道:“媳婦不能再侍奉婆婆了,謹以此肉伴於您的身邊,猶如媳婦親身服侍您吧!”
該怎樣評價這些永垂史冊的賢婦們呢?確實,她們自從踏入夫家,便毫不懈怠地奉侍公婆,乃至不惜摧殘身心來慰藉公婆,天地為之感,鬼神為之泣!然而,在這美好的道德行為中涵攝著濃厚的宗教式的迷狂。她們通過對活潑潑的人生的自戕自毀,走上了奉侍舅姑的最高境界,這當中既有道德的自覺,又有禮教的潛在驅使。道德的美感滲透在對禮教的虔誠之中,顯得那樣光怪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