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長於百年21(2 / 3)

夜深了,傻子爹去拴大院門,在他剛閉嚴院門的一霎間,大黃狗汪汪狂吠,震天動地,傻子爹被震得渾身哆嗦,回頭看狗。傻子爹明白了狗的意思,狗不讓關門,狗要求敞開大門等傻子回來。在狗的注視下,傻子爹又重新打開了大門。這一夜,狗一直臥在大門口兒,一夜沒睡。

整個冬夜,狗一直注視著遠方,看著流星劃過夜空,消失在黑暗之中。狗有時困極了,上下眼瞼不由自主的合在一起,但馬上又睜開了,在睜開眼睛的同時,狗的兩隻耷拉著的碩大的耳朵也隨即猛然豎起,使勁傾聽周邊的動靜,狗希望聽到傻子的聲音,狗對傻子走路時不抬腳的趿拉聲非常熟悉,它太想聽到那種不抬腳走路的聲音了。

人是理解不了狗的思想的,但人知道狗不吃不喝不睡,完全是因為心裏難受。

傻子媽又一次給狗端去了食,狗的反應是:我不想吃,根本吃不進去。

傻子媽說,這狗是想餓死了,這狗比人忠厚多了。傻子媽這話多少是說到了傻子哥的,傻子哥雖然也心裏難受,但絕沒有像狗那樣不吃不喝不睡,傻子哥說不能因為傻子丟了,別人就不活了,人不是還得活下去嗎?傻子哥的話,是人之常情。

傻子媽心疼狗也心疼傻子,看見狗碰都不碰食,隻是淚眼汪汪的望著傻子媽,發出微弱的吱吜聲。象阿丙拉的胡琴。

傻子媽看著淚濕的狗眼,知道狗在哭,傻子媽也不住的流著淚說:“我知道你想傻子,可憐他從小就傻,這會兒又丟了,這孩子咋這麼命苦哩?你吃點兒東西吧,要不你咋能活著等到傻子回來呢?”

狗“吱兒”了一聲,那是從鼻腔裏發出的悲傷的鼻音。人在最悲傷最無耐時,常常會發出那種緩釋心中哀傷的低沉的鼻音。

狗蠕動了一下身子,狗聽到傻子媽提到了“傻子”,它熟悉那兩個字,每聽到那兩個字,心裏就為之震動,說不出心中有一種什麼衝動。

傻子媽聽到狗的哼聲,知道狗是聽懂了一點道理,傻子媽說你要是聽懂了,就吃點兒東西,吃飽了去找傻子,這些年你一直陪著他,他都去哪兒,你最清楚。

狗聽懂了,漸漸地把嘴頭蹭向食盆,嗅了嗅,很慢很慢的吃起來。傻子媽看出狗是勉強吃東西的,壓抑著悲傷吃東西的樣子是很別扭的。

樺林堡這往日平靜的村莊,又出現了一大新聞:傻子家的狗失蹤了。

這一新聞,把個平靜的村莊搞得沸沸揚揚,人們相互傳說,議論紛紛,看那波動的氣氛就像大海一樣動蕩不寧。

大黃狗趟過黃河堅冰,先是跑到內蒙那邊去找傻子,在召開那達慕盛會的地方隻有冰凍的土地和殘雪。在它和傻子拾錢的地方,也隻是荒涼和沒有人跡。狗已經下定決心,即使走遍黃土高原,也一定要找到傻子……

居住在別處村莊的人們,感覺到了一種很不安寧的氣氛,大家相互警告著說:看好你們家的孩子吧,有一隻小黃牛一樣的狗瞪著血紅的眼睛,急得要吃人了,白明黑夜在山裏亂轉,黑夜裏的叫聲就象狼嚎,嗚嗚的、哀哀的,很瘮人呢。人們說,鬧不好那傢夥不是狗,是一隻變異的狼,隻不過人們原先沒有見過那種狼罷了。

深夜的黃土高原極靜,空曠無際的夜空回蕩著狼嚎似的吼聲,撕碎了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寧靜心態。

人們置身於驚悸之中,走路時總要回頭張望,甚至忐忑不安的爭論著,有人說是狗,有人說是虎,有人說是特殊的狼,許多村莊都因為那隻奇怪動物的突然出現而騷動不安。

殘雪斑駁的黃土高原如同一頭患著牛皮癬的巨獸,橫垣在寒冷的冬日而毫無遮掩。

樺林堡這往日平靜的村莊,又出現一大新聞:傻子家的狗回來了,但卻瘋了。

這一天,天還不亮。全村人就被大黃狗震天動地的狂吠聲給震醒了。狗大,叫聲也大,像打雷,全村人被震得膽顫心驚,坐臥不寧。

大黃狗披頭散發,滿身灰土,血紅的眼睛欲噴鮮血,張嘴狂叫時正如同人們形容的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傻子家附近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大人們摟緊孩子,表現出保護孩童的樣子。人們的頭頂上空,飄蕩著黃塵土霧,場麵很混亂。

人們不理解狗的狂叫,都說狗瘋了,其實狗是被人的愚蠢給激怒了,所以才怒吼狂叫。狗發現了傻子,想帶著人們把傻子找回來,可遺憾的是,這些聰明的人卻愚蠢至極,對狗的想法毫不理解。

傻子爹本來心煩,讓狗吵了一早晨就更心煩了。圍著看熱鬧的人們說三道四議論紛紛,這讓傻子爹深感羞恥,這時的傻子爹,惱羞成怒,揚起腳狠踢黃狗:“我讓你叫!我讓你叫!不懂人心裏麻煩的狗東西!狗東西!叫!叫!讓你叫!”

暴怒的傻子爹像踢足球,像中國男足踢足球,瞎踢。幸虧這隻狗太大了,換了一般的狗早被傻子爹踢倒了,踢死了。這種踢法,讓你盡可以看到一個飽嚐了將近一生的辛苦的農民,發起怒來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