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九外婆小舅(2 / 3)

因七嫂娘家人多房少,小舅那裏房子也窄,晚上,有個妗母拉我去她家住,她說她丈夫外出得幾天才回來,她家屋寬,她可以給我做伴。

因天熱,村民們多數睡在屋外空地的地鋪上。我覺得不雅觀又不安全,就和妗母在她家屋中央地上各攤張席,腳朝門躺下了。兩席之間豎條透孔能對視的高粱稈箔子。為了自身安全和防蚊蟲叮咬,我裏外穿了兩層衣服,襪子也沒脫,隻把脫下的鞋放在席邊。屋裏沒點燈,一團漆黑,屋裏太熱,門大開著。

妗子和我拉家常至半夜,妗子說著說著打起鼾聲。我因天亮又得回去麵對矛盾而憂愁,在百思無結論的疲憊和朦朧中剛合上眼,黑暗中,我聽到??的腳步聲傳進門檻。

“誰?誰?”我在警覺中還沒反應過來,一隻魔掌已摩挲到我的腳踝。我忽一下坐起來,邊喊:“妗母!妗母!”邊抓起一隻鞋向前亂掄,邊厲聲斥:“魔鬼!滾開!卑鄙無恥!”因看不清臉,也不知是個啥樣的魔鬼!隨著我騰一下站起來,一個黑影“嗖”一下閃了出去。

妗子始終沒應聲,不過鼾聲已息。這是我長這麼大,竟在外婆家門前第一次遇見的大壞蛋!一霎時使我驚恐萬狀。我想立即去找小舅說說住此處的危險情況,可為不影響屋外眾人和小舅休息,我沒動。為預防再次不測,我閂上了門,傻乎乎坐在席上愣怔。想著門外空地上躺著左鄰右舍的人,是哪個天打五雷轟、禽獸不如的這麼膽大?如此缺德無恥?白披張人皮!

屋裏熱似火爐,汗溻透了身上的兩層單衣,妗子也被熱的亂翻身。我熱得實在支撐不住,黎明時,我開開門,壯著膽子坐著。想著七哥接我來的目的是讓我開心,誰知憂愁之中又添了惱怒!竟在外婆眼皮底下遇見這號魔鬼!魔鬼的陰謀雖沒得逞,卻像蛆蠅蛔蟲爬到腳上令我惡心憎恨厭惡和詛咒!倘若不是為了消愁解悶,何以跋山涉水大老遠跑到這裏?想到此處,不由我鼻子一陣發酸……

天剛亮,我回到小舅家,小舅夾著席和床單從打麥場上才回來。他看我臉色和情緒不對,驚愕地問我怎麼了?我氣憤地把情況說了一遍,小舅咬著牙,急紅了眼,嘴都氣歪了,他很有把握地厲聲自語著:“準是那個畜牲不如的!不是他還能有誰?”

我吃驚地問小舅:“你說那鬼怪是誰?”小舅不吭。忽一下抓起菜刀衝出去:“我和這驢日的拚了!”我撲過去抱住小舅的腰往後拽。我說:“你不能一時衝動去冒險!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我的鞋打跑了!屋裏漆黑,我連那鬼影的臉都沒看清,你去找誰算賬?”小舅拚命往前掙,被睡醒起來準備回家的人團團圍住,奪下菜刀,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小舅氣得渾身發抖,眼睛發直一言不發。我如實把情況說了一遍後,大夥幾乎是統一口徑似的很有把握地說:“除了那個畜牲不如的還有誰!”“八成準是他!”“咱村出了個這不要臉白披張人皮的,是個恥辱!”“有勝你消消氣,多虧小妞子機靈沒出啥事,就是萬幸。”“她妗母給她做伴做的啥?睡得跟死人一樣,小妞子叫她難道她真沒聽見?”大家在紛紛斥責中,我懵懵懂懂似乎聽出了眾人怒斥的那個魔鬼竟是個出名的無恥之徒!同時,我也不明白,我叫妗母時,不知她是否聽見?更使我不解的是,在眾人的責罵聲中,妗母為何裝作沒聽見不問情況也不言語?直到我離開小舅家至今,我一字也沒向妗子提問過此事。

幾十年過去了。自從那次離開小舅家後,我漂泊異鄉,經曆不堪回首……從此,和小舅失去了聯係。七八年前,我托七哥打聽小舅的下落。幾個月後的一天上午,小舅和一青年出現在我麵前。小舅蒼老許多,頭發花白,但挺精神,一身老農打扮,鞋上沾滿泥土。小舅淚汪汪注視著我說不出話,我高興得摟著小舅的脖子跳了幾跳。那青年說他已為人父,我沒見過,也不知名字,是小舅近親的孩子,不知他稱呼小舅什麼,他說小舅一直跟著他父子生活。

小舅一生未成家。他來前,我曾聽家鄉的人們說九外婆故後,小舅住在那青年家,給他家幹雜活。還說小舅到外省流浪過,打過短工,當過廚子,還愛和女人非法同居等等,七嘴八舌說啥的都有。

無論此番言論是真是假,也不管有無根據,我都能理解小舅的可憐境遇。即使是真的,疼愛我的小舅在我眼裏是正直,善良,勤勞,誠實的好人;小舅在我心目中,永遠是真心關懷我的人。他在我眼裏,永遠是把我當他孩子對待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