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氣得全身直哆嗦。值勤員晚上陪我找到那婦女家,她丈夫一聽,氣得嘴臉烏青,抓住她臂腕往外拽要找領導評理去。她自知理屈,扳住門框往屋裏掙,並膽怯地咕噥著:“你沒和寡婦們睡,咋也不想和我上床?”她丈夫說:“我都五十多歲了,比你大十歲,你每天夜裏拿把菜刀放在我胸口上和脖子上,逼我老實交代和廠裏多少寡婦搞過?我終日忍氣吞聲哪還有心思呢?”

盡管生活對我如此不公,但我對自己選擇的道路一萬個不後悔。

因為,我也有樂。當我寫作的思路一打開,情節源源不斷湧向筆端時,我可以一連寫幾十個小時,不按時買菜、不按時做飯。我餓死也沒人知道,脫稿後吃撐死也沒人幹涉。我可以任意支配時間,在文學創作的海洋裏馳騁漫遊;我可以同女兒漫步在小徑花叢中,呼吸撲鼻的花香,分享清風明月的恬靜;我可以獨自回味萬花筒般的人生,而不受任何人的猜忌幹擾;我可以無憂無慮同文友們瀟灑走回大自然,或放聲高歌或哭或笑,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在艱難歲月裏成長起來的女兒,心地善良,莊重大方,大學畢業後已走向社會。她回報給我的是甜。每到周末她回來,腳沒跨進門檻,便飛來“媽”的一聲甜甜的呼喚,繼而送給我一個舒心的笑。她那手提包裏,也總會裝著送給我的一本書、一張畫片、一支筆或一塊質地良好的衣料。她曾不止一次的動員我,考慮組建一個新家庭。如今,女兒成了我風雨人生的保護傘。

月有陰晴圓缺。一輪圓月固然受人讚美,但那晶亮的,露出一彎笑臉的月牙兒何曾不能招來人間萬戶仰頭看?既然現實生活是不能以一個獨身母親的意誌為轉移,那麼隻有努力拚搏,加強自身修養,才能實實在在做一個問心無愧的獨身母親。

選自:1995年12期《莫愁》雜誌

編者語:當今社會,尊貴、瀟灑的單身母親,幾乎成了都市裏的一道風景。她們為著理想、尊嚴等種種目的,義無反顧地攜子女出走家庭,曆經千辛萬苦,卻無怨無悔。本文作者,著有長篇小說《白雪》。她的這篇新作,質樸坦誠,有一股對人生價值追求不息的韌勁。她是跨越了卑賤、貧窮乃至屈辱之後,才得以瀟灑起來的,她的尊貴並不是與生俱來,而是靠著奮鬥拚搏而來的,所以顯得不同尋常。

汪小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