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岔口(2 / 3)

石頭僵硬,望著她,慘白著臉:“啊……這樣……這樣……我們快走吧……”

“阿白怎麼辦?小蚌殼會死嗎?”譚香扯著他衣襟。

石頭搖頭,他推譚香上了在殘荷深處的船。艄公問:“他們呢?”

石頭撫摸著譚香,盯著小桌上的殘羹冷酒,等船開出許久,他點了點譚香的眉間:“我們闖禍了……明白嗎?不許你告訴爹真話。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他閉上眼,冰涼淚水滴在譚香濕漉漉的睫毛上。他心疼自己,心疼每個人。

他知道珍珠叔叔的為人,既然他說大白該死,那麼,想必大白再也不能回來了。

留得殘荷聽雨聲。圓月夜依然清朗,但石頭心裏滿是雨,他想帶著譚香逃去晴朗的地方。

當夜,阿白沒有回來。段大娘和山九,對譚老爹下了逐客令。

幾番不舍,幾番催促。大難臨頭,該各自飛去,錢塘幫說,這是江湖人的老規矩。

石頭,譚香,譚老爹在馬車上醒來的時候,已出了浙江地界。他們換了輛車,去六合。

錢塘幫,乃是第一大幫派。即便消逝,痕跡還在。

他們聽人說,錢塘幫的山白,被人裝入麻袋丟進了錢塘江。錢塘幫,同樣在幾天內被殺劫一空。譚老爹按著孩子們頭,長歎一聲。從此,他變得更沉默。喝酒時,酒大半灑入黃土。

但是,這個岔口上,阿白走著與石頭他們設想並不相同的路。

他沒有被裝入麻袋。那些蔡揚為蔡述所請的大夫,都被送給了錢塘江龍王。

阿白跟著蔡述父子的時候,耳朵裏刮進了些大夫們對病情的描述。

蔡述的傷,可以說輕,因為他性命保全,但也可以說重,因為大夫說他這一摔不巧,從此蔡家難有後代。除了阿白和蔡揚,知道秘密的人都從人間消失了。

阿白為了蔡述難過,可他不明白這病為何能讓蔡揚瘋狂至此。

江湖上人,活個二三十歲都是長命,幫裏兄弟,好多都不成家立業,隻求海闊天空。蔡揚有蔡述,可蔡述並不快活。就算蔡述有個兒子,一樣也不快活。這就是蔡家人的命。

他本以為蔡揚也要宰了他。可是,他卻被送回來錢塘幫。

錢塘幫和滅門後的楊梅寨一樣死寂。錢塘幫的大山,還沒有倒。

段大娘坐在滿是昏鏡的房間裏,正在納鞋底。

“臭小子,當我不明白這鏡子看不清人?可就是這樣,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是二三十歲。這雙鞋底,要給山九兄弟。他問我討了幾十年,我不給。我知道答應他的那天,我們就真都老了。”

山九坐在降霜後的花園裏,戴著心愛綠帽子,一本本燒賬冊。

阿白跪下:“爹!”

山九笑著端詳他:“好孩子,真像我。這些帳本是我利滾利的放出去的,臨了不能帶走。不如燒了,給我積累點陰德。你就要離開了,舍不得你爹吧?”

阿白鼻子酸:“爹,蔡揚究竟要什麼?我為何要離開?”

山九說:“你必須走,是另一個人的命令,蔡揚不可違背。你不走,我就沒後人了。他打擊了浙江官員,再把矛頭嫁到我們錢塘幫頭上。東廠報複,別人都能走,隻有我和你段大娘不能走,必須留給他們殺。錢塘幫讓東廠滅了,東廠現在的勢力,才能引起那個人的警覺。”

那個人是誰?他能支配蔡揚,能遏製東廠?阿白腦袋疼。

淚眼模糊中,阿白看滿樹黃葉,變成了紅葉。父王臨終前,提起帝京郊外,也有片片紅葉。

“阿白,我交待你兩件事,你要記住了。第一,錢塘幫沒有亡,金大官人已帶著最精幹兄弟,去了山河關一代。我想要擴大幫派,已經多年。這些年,我們在北地已秘密發展了另一棵大樹。它和錢塘幫並行,叫什麼名字?以後你來想吧。錢塘江小,五湖四海才大。你去了,兄弟們會來聯絡你。金文文他們幾個,在帝京已打好頭陣。

第二,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足要痛惜,但傷到極處,你砍了手足,也能活。女人不能不要,但你是你,女人是女人,合在一起暖和,分開了赤條條倒也無牽掛。”

阿白還要說。山九擦了擦眼睛:“你再說,我就要哭了,走吧!”

阿白想起幾年前,他和白老虎分別的那天晚上,因為白老虎遲遲不走,害他淚濕衣裳。

他不能讓爹哭,因為爹是老大。他向敞開的大門走去,沒有回顧,沒有停步。

背後的山穀有虎嘯聲。他期望小白饒恕他,因為這次他不能回頭了。

他出了錢塘幫,就被蔡揚的人送入了木房子。木房在在外麵上鎖,隻有頭頂的小孔透氣。

他問他們:“跟我一起的男孩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