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趣的是,當安徒生隻身闖入陌生的首都哥本哈根時,經常到公園裏去看一個鮮為人知的朋友——一棵小樹,他在剛到哥本哈根的第一個春天就留意它了。那時候,他因初來這陌生的都市,時常懷念歐登塞那片小山毛櫸樹林子,懷念家鄉的一草一木。再加上初來時的種種挫折和苦難,他無法跟別人訴說,而且他也不知道該跟誰訴說,所以他就經常在公園的樹叢中逛來逛去,因為他覺得,最起碼這棵小樹還可以做他無言的朋友。他可以像小時候一樣,同它們說話,告訴它們自己的快樂和哀傷。有一天,他看到有一棵小樹最先吐出水靈的嫩綠的葉子,就不由得記住了它,也喜歡上了它。從此,安徒生就把這棵小樹當成了自己最心愛的朋友,經常跑到公園裏幫它鬆鬆土、扶扶枝,然後就坐在它旁邊,給它念自己新寫的詩和劇本。小樹雖然從來不說話,卻總是搖擺著葉子向他點頭,他就像有了知音一般的興奮。以至於公園裏的看守員在看到他抱著小樹那纖細的身子、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斷斷續續地念著像詩又像散文的東西時,以為自己碰上了一個精神失常的人。直到成名以後,安徒生還時常想起那株小樹,想起它在自己最困難時給予的無言的幫助。
正因為對大自然的熱愛和大自然對於安徒生無言的支持和幫助,使得他一生酷愛旅行。而旅行又使他開闊了視野,並為他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他的創作激情也往往是在大自然的懷抱裏、在旅途中迸發出來的。
而且,更多地親近自然也似乎是一服有著神奇功效的藥劑,總能使安徒生從挫折和失敗中抬起頭來,並充滿信心地迎接未來的挑戰。因此,每當生活中有失意、打擊向他襲來或者感到工作疲勞時,他就把自己投向自然,讓花草樹木、山巒溪流撫慰他的心靈,讓他暫時忘卻一切煩惱和憂愁。
安徒生從兒時起就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然之子,因為他對美麗的自然風光有著天生的偏愛,他可以跟父親坐在河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他聽父親給他講從書上看到的各國的風光景象,總是很神往,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會親自踏遍千山萬水,看看外麵更廣闊的世界。
因此,長大以後,旅行就成了他的一個最大的嗜好,尤其是他來到哥本哈根念大學以後。在曆史學習中,許多書本的知識必須和實地的建築、景物聯係起來才有更深刻的認識。所以,他開始有計劃地出外旅行。他先是遊遍了日德蘭半島,這給他增添了許多新奇的感受,並寫下了許多漫遊筆記。
後來,安徒生為了換換腦筋和補充一些新思想,第一次走出丹麥,到德國的北部消磨了兩個星期。這一趟雖然花去了他的大部分積蓄,但收獲很大,身心都在美麗的自然中得到了放鬆。他參觀了呂貝克和漢堡,並攀登了高峻的布羅肯峰。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新奇的事物充塞著他的心,也激發著他的創作靈感。所以,在布羅肯峰山頂的留言簿上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這兒,我站在雲層之上,
禁不住敞開自己的心緒;
我離遙遠的蒼天更近了,
能夠同她緊緊握手致意。
在德國的這短短的兩個星期,安徒生不僅欣賞了美麗的自然風光,還結交了許多朋友。這次旅行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創作上對他的影響都很大。
回國後,日耳曼民族的熱情豪爽的個性以及那滿目皆翠的山穀、村莊都在他的腦海中久久縈繞,於是他寫下了《旅行剪影》來記錄和描繪他在德國的所見所聞。後來安徒生在談到自己創作童話的源泉時,曾經提到過這部作品。在這部作品中可以隱約看到安徒生把童話與普通的日常生活糅合在一起,把幻想凝聚於現實生活的形象這一創作風格。
從此以後,安徒生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小鳥,在各國各地穿梭。而且,這不僅沒有削弱他的創作力量,反而使他的創作得到了有力的推動。1833年春,安徒生從丹麥國王那裏得到一筆津貼,開始了他一生中很重要的漫遊。當他站在輪船的甲板上向來送別的朋友們揮手致意時,似乎仍不敢相信,在前方,是他在夢中幻想了許多次的巴黎、羅馬、阿爾卑斯山和地中海燦爛的陽光……
這一次,他從水上出發,先經過德國,而後經萊茵河越過薩爾布呂肯,途經香巴涅的白堊區到達第一個夢寐以求的地方——巴黎。途中萊茵河和多瑙河的風光與巴黎的景象各有特色。在巴黎他陶醉於那旖旎的都市風光和濃鬱的藝術氛圍中。
三個月後,安徒生決定到瑞士的尤拉山上的小城中住一段時間。因為他覺得隻有在巴黎玩樂過後來到那些荒僻的山中逗留一下,才會使他感到心曠神怡。於是,他決定取道日內瓦和洛桑向尤拉山中的萊洛克小城進軍。日內瓦、日內瓦湖、整個阿爾卑斯山脈——藍色薄霧中的山巒、山頂上陡峭而陰暗的形影以及在陽光中閃爍的冰川——在他麵前展現。安徒生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宏偉的大自然的教堂裏,一種神聖的宗教感情充滿了他的心。
安徒生在萊洛克小城的朋友家住了下來。這兒古時候曾是海,至今還能見到魚化石。腳下常有浮雲飄動,陰暗的鬆樹林中一片寧靜,嫩綠的草地周圍搖曳著絢麗的紫羅蘭花。農舍是潔白的,每家都有人打更。而那結著一串串鮮紅果實的覆盆子灌木叢和紅豔豔的漿果使他想起自己那遠在歐登塞的家,想起兒時父母親拉著自己的手在林中、草地上玩耍的情景。幼時養成的熱愛自然的情愫又常常使他觸景生情,一種撩人的思緒飛回故鄉,飛回幼年時那僅存的幾段溫暖的記憶裏。安徒生在這裏埋頭寫作了一個多月,然後帶著鄉民們深厚的友情離開了萊洛克小城向意大利進發。